赵縠(hu)也上阵厮杀了一下,带着数百亲兵,拼了老命才将夏军凶勐的攻势挫败。
回头一看身后的亲兵,已经少了七八十人,顿时长叹一声。
都是赵氏死忠,武艺精湛,结果白白耗费在这么个地方,值吗?
“二郎,贼人冲得太勐了,打仗不要命,有点当年忠武军老人的架势了。”亲将搀扶着手臂负伤的赵縠,抱怨道:“也不知道夹马军、匡卫军怎么守的。”
“贼将叫卢怀忠,所领之武威军乃夏贼劲旅。夹马军、匡卫军也打得很辛苦,确实不好对付。”赵縠让亲将扶他到帐中坐下,道:“我记得夏贼在这边还出现过别的军号?”
“是。拷讯过几个俘虏,有从登封开来的顺义军。此军有七千众,去岁上半年被打残了,一直在后方整补,后来调到登封,防备郑州方向偷袭,兼押运粮草。曾经替换过一次武威军,已经很久没出现了。”亲将说道。
“不好!顺义军多半不会来了。从登封向东,走山道轻兵疾进,可至密县。过密县后,虽然仍然山水阻隔,但路却好走多了。那条路我走过,可直趋郑州。”赵縠大叫一声,惊道:“葛从周一败,夏贼骑军进薄汴州,可见这一路完全空了。”
“二郎,这是好事啊!”亲将笑嘻嘻地说道:“卢怀忠屯兵阳翟,已经打得咱们这么辛苦了,若顺义军再行轮换,生力军扑来,咱们要死多少人?忠武军,已经不是当年了。”
赵縠一时没反应过来,听亲将这么一说,苦笑连连。
忠武军,一直是各方眼里的香饽饽。平叛要用忠武军,讨黄巢要用忠武军,打秦宗权也要用忠武军。你以为这就完了吗?不!朱全忠还三番五次要求许州拣选衙军精锐送至汴州。再强的藩镇,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如今的忠武军,确实没以前能打了,急需休养生息,让乡间的后生辈成长起来,才有可能重现往日辉煌。
“二郎,这仗再打下去也没意思了。”亲将也是赵氏远支,此刻用蛊惑的语气说道:“不如倒戈一击,配合夏人干掉庞师古,如此我等还能继续快活下去。”
赵縠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几乎以为他知道了什么。仔细观察了一番,见亲将神色坦然,这才明白他多半是他自己的想法,并非与夏人有勾连。
“梁王引大军北上,算算时日,如果路上没出岔子,这会多半已到陈州了。”赵縠说道。
“怕这怕那,还做什么大事?”亲将有些急了。
“梁王于我赵氏有大恩。”赵縠又道。
昔年黄巢从关中退出,走蓝田武关道至河南,围攻陈州。大伯赵犨率军坚守,大小数百战,贼人围陈三百日不下。但那时候陈州也已经油尽灯枯,快坚持不下去了,最终还是梁王来解的围。
解围当日,大伯神色严肃地告戒所有人,他对梁王“甚德之”,赵氏自此为梁王羽翼,永不背叛。
大伯死后,父亲接位,一样对汴州毕恭毕敬。拣选精兵、上供财赋、打制器械、畜养马骡等等,从无怠慢,甚至还多次出兵,帮丁会、葛从周在汝州维持大局,确保夏贼无法突破进来。
父亲去世后,三叔继位,同样十分恭敬。
赵氏,在汴州投入太多了,甚得梁王信赖,曾经还提过联姻之事。如果全部放弃,那么一切都要从头再来,这是一个痛苦的抉择。最关键的是,投到新的一方,人家真会把你当自己人看待吗?
说给你节度使,那都是骗人的,说不定哪天就收走了。
除非——除非那位天水赵氏出身的玉娘神通广大,能让邵大郎当世子。
“二郎,咱们卖力打了这么久,已经对得起梁王的恩惠了。”亲将说道:“坚锐军郭绍宾部,听闻汴州被围后,群情大哗,庞师古连斩数十人方才压下,又许以厚赏,才令那些郓人、兖人继续厮杀。而这厚赏,都是陈许百姓出的啊。咱们已经很够意思了,不如反了,如果立下大功,或能保住陈许不失。”
赵縠但沉吟不语。
事实上三叔也在摇摆之中,并且倾向于同意接受夏王招揽。无奈族中有些人为朱全忠多年收买,横生波折。
再回到赵縠本人身上,其实他无可无不可,一切唯三叔之命是从。赵氏当年能在百万巢众之中稳住局面,力战却敌,靠的就是兄友弟恭,家族团结,他不想做出什么让三叔难堪的事,逼迫他承认既成事实。
亲将还想再劝,却见一人走了过来。
“参见衙内。”亲将行礼道。
来者是赵岩,给营寨送箭失的。他去汴州当了破夏军使,结果没甚本事,屡战屡败。若非看在赵氏多年恭谨的份上,多半和朱汉宾一个下场,直接被斩了。
狼狈回到许州后,居然还捞了个衙内亲从都指挥使的职务。位虽高,权虽重,却为很多人所轻视。
赵岩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走到赵縠身边,低声道:“二兄,扶沟那边有人传来消息,夹马军于扶沟东大败,全军覆没。”
扶沟乃许州属县,赵氏作为地头蛇,收到这个消息委实不容易,毕竟朱全忠都未必知道。
“这!”赵縠一惊,起身问道:“可确实?”
“不会错的。”赵岩快意地说道:“朱全忠赶我回家,而今夹马军覆灭,可真是报应啊。”
赵縠皱眉看了他一眼,追问道:“三叔知晓了么?”
“已经知道了。”赵岩笑得愈发快意,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哈哈。”
“三郎闭嘴!”赵縠斥了一声,旋又坐下,细细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