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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将在此!”充满激昂节奏的战鼓声中,两千军士从斜坡上冲下,如同下山猛虎一般,先弓弩齐发,射得对面的敌骑人仰马翻,然后用长槊攒刺,又毙敌数十。
剩下的敌骑见势不妙,纷纷逃窜,不再硬拼。
“朱瑾在金乡吃过一次亏了,居然还派骑兵硬冲步阵,当真死不悔改。”邵树德哈哈大笑,马鞭遥指前方。
此地位于钜野、中都之间。
邵树德攻克钜野之后,听闻朱瑄潜回郓州,派人招诱郓镇军民,便遣人大肆宣扬,欲率军返回平叛。
正月初十,大军北行,才走了两天,果然钓上了朱瑾的骑兵。
朱瑾见到突将、衙内二军严阵以待,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但追击么,你都追到了,不打一下甘心?
于是就出现方才一幕,兖州骑兵被突将军大败,死伤近三百骑。
不过这还没完,银鞍直又从后方冲了过来,大肆截击撤退中的兖人。贼骑慌乱,被追斩数百,狼狈不已。
“殿下,擒获贼校一员,骑卒三十余。”未几,突将军使康延孝来报。
昔年葛从周用步兵冲锋,大破河东重骑兵,今日他以突将甲士冲锋,大败兖州骑兵。以步克骑,河南人是专业的,诚哉斯言!
“将人押过来。”邵树德坐上了虎皮交椅,在寒风中威风凛凛。
军士们兴高采烈地押着一人过来,将其按跪在地上。
“汝何名耶?”邵树德问道。
贼校稍稍迟疑了一下,身上便挨了几脚,立刻说道:“罪人董伏进,泰宁军小校。”
“我放你回去,给朱瑾带句话。”邵树德说道。
董伏进狂喜,立刻回道:“夏王请讲。”
“朱公昔年与我共伐全忠,这份人情我还记得。”邵树德说道:“而今怎生闹到如此地步?何必呢?何苦呢?我素宽厚待人,朱公有此功勋,若肯投我,必有大用。”
董伏进连连点头。
“飞龙军契苾军使亦为朱公求情,言朱公勇武绝伦,步骑两便,箭槊双绝。如此大将之才,埋没于荒草之间太可惜了。我说话算话,若能来投,以方镇之位相授,勿疑!”邵树德又道:“若冥顽不灵,异日兵临城下,悔之晚矣。柳存之事,焉不鉴乎?”
柳存守钜野,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或许他曾经想过投降,但为军士裹挟,没能成功投降。但人生没有如果,拒不投降的人就这个结局。
“给他一匹马,让他走。”说罢,邵树德一挥手,吩咐道。
董伏进千恩万谢地走了。
“张将军,你看我军如何?”邵树德喊来了降将张从楚,问道。
张从楚本为郓将,贺瑰兵变上位后,他身为都押衙,仓皇奔兖州,投靠朱瑾。
朱瑾带兵攻郓州,贺瑰为军士驱逐,张从楚又回来了,一度想当节度使。但齐州刺史朱威仗着他朱氏族人的身份,在朱瑾的支持下上位,张从楚也没办法。
邵树德夜袭郓州之时,张从楚在乡间过年,闻郓州之失,仓皇遁去,直奔卢县。
不意夏军来得更快,路上斩了尹万荣,随后袭占济州关,兵围卢县。张从楚引兵出城野战,大败,遂带着剩下的两千人投降。
“军威雄壮,战力强横,郓兵不及也。”张从楚答道。
“我欲将你部两千兵带离郓州,可有人不愿?”邵树德又问道。
“能活得一命已是侥天之幸,夫复何言?”张从楚叹道。
“郓兵之心,你善加抚慰,若中途作乱,镇压之下定有死伤,可就不美了。”邵树德说道。
“遵命。”
“行了,收拾战场,南下回钜野。”邵树德起身命令道。
郓镇军士,目前已经消灭近万,俘三千余,基本就只剩下齐州那一批了。
铲除了他们,郓镇上下割据的土壤基本就不存在了。
邵树德最近研究了下李克用在幽州干的事。
之前燕镇叛乱不断,究其根本原因,还是李克用为了快速获胜,一路招降纳叛,让大批燕镇本地官员、军将、武人仍原地留任。
藩镇割据时代,要想获得一块地盘,有时候你都不一定需要打仗。
湖南有土匪下山,靠嘴炮说服一众军士支持他当刺史,还真成功了。
朱瑄是青州武人出身。当年跟着上司曹全晸到郓州上任,其实只带了三千人过来,但你只要获得三万郓镇武夫的支持,外地人一样当节度使。
田布从长安回魏州,几乎只身赴任,魏博武夫就对他说了:“尚书能行河朔旧事,则死生以之。”
田布只要代表魏博武夫的利益,那么魏博武人生死相随。当然田布是忠于朝廷的,不能代表魏博武夫割据一方的利益,最后被逼自杀。
李克用许了幽州武夫相当的好处,因此名义上获得了幽州的地盘,但也埋下了叛乱的种子。一旦幽州武人觉得你不行,造反分分钟的事情。后来李克用醒悟了,面对此起彼伏的叛乱,痛下杀手,把最刺头的杀掉,剩下的收编,如此数年,现在太平多了。
邵树德觉得,如果他现在许诺齐州武夫继续在当地当兵,州内财货归他们自收自支,在大军压境的大背景下,这些人搞不好能斩了朱琼来降。
但这样没有意义,与李克用最初在幽州干的事没有任何区别。
既然来了,就一劳永逸解决割据的土壤,至少先铲除最表层的割据势力,至于深层次的,慢慢来。
肉体消灭、分化瓦解、恐吓威压、收编吞并,诸般手段齐下,算是为以后解决河北问题练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