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三郎,你还是人吗?连自己乡里都杀!”新乡、卫州交界处,一老者神情悲愤地怒斥道。
霍三郎刚开始还有些羞愧,此时见老者喋喋不休,也有些恼火,冷哼一声,道:“天兵入魏博,也不是第一次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没什么好说的。”
“天兵?夏兵是天兵?神策军才是天兵吧?”老者愈发愤怒,道:“魏博六州的事情甚么时候轮到他李家管了?河北只有安、史二圣,没听说过李家圣人,邵家圣人更不知道哪来的草贼。”
“懒得和你多说!”霍三郎最终还是没敢对老者动手,直接走开了。
村中躺着数具尸体,都是方才被效节军士兵诛杀的,因为他们试图阻拦效节军进村筹集粮草。
“地里的粟麦你等自收,这些粮豆、干草我拉走了。”或许有点心虚,霍三郎路过老者身旁时,嚷嚷了一句。
一名夏军小校在旁边饶有兴味地看着。
效节军士卒第一次做叛徒,脸皮还是不够厚,乡里乡亲的,说话都不够硬气。人也有点傻,都动手杀人了,脸已经撕破了,还这么放不开?
村子外边的驿道上,一队又一队的军士昂首通过。
新乡离卫州理所汲县其实很近,走慢点两天,走快点一天。数万军士浩浩荡荡东行,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他们要去卫州了。
卫州主力部队屯驻在州城和黎阳,不出意外的话,又是一番大战,即便夏军很可能是受节度使罗弘信邀请过去助拳的。
“效节军已扩充至两千七百余人。”行jūn_duì 伍中,赵光逢禀报道。
“怎么多出来四百?”
“效节军军使霍良嗣让军士们呼朋唤友,来了四百。”
“两千多人呼朋唤友,才召来四百?”邵树德失笑道:“效节军将士家人,可已开始南迁?”
“已经开始了,霍良嗣派了十余人一起跟去唐州。”赵光逢答道。
“跟过去也好,省得疑神疑鬼。”邵树德说道:“让河阳、东都二镇做好沿途供给。陕、虢、华、同四州挑选一些农具、种子、耕牛发过去。一户再给两匹绢安家费吧,省得说我吝啬了。”
“遵命。”赵光逢立刻吩咐手下僚佐去办。同时暗想,大王对这些魏博叛徒还挺重视的,看样子是想安其心,让他们慢慢转变心态,卖力点。
但这支jūn_duì 也是不可信任的,至少短时间内无法信任。
魏博武人的心野了,没有河南、关西那么淳朴,赵光逢甚至怀疑将其家人迁往唐州有没有效。可能多多少少有点作用吧,但不要寄予太多期望。真要反的时候,家人屁事不顶。不信?满天下当兵的蔡人何时挂念过家人?
当然他们也不会被魏博再度接纳了。
在新乡屠杀了五百降人,诸州都有。这会又在大肆“征集”粮草、车辆,甚至还杀了少许阻拦他们的百姓,名声已经很臭。无论哪个节度使上台,都不可能赦免他们,能保得一命驱逐出境都算不错的了。
因此,他们暂时倒也可以用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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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州城内,如临大敌。
共城、新乡遭到攻击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
八月初五一大早,田希演便派人出城查探,结果出去了数十骑,一个都没回来,也不知道跑了还是死了。
老田有些慌,下令三千州兵好吃好喝,好好休息,做好死守的准备。
五号一整天,刺史谢希图都在筹集粮草、器械、伤药,准备守城器具,忙得脚不沾地。
“谢使君呢?”田希演冲进了州衙,揪住一名文吏,问道。
见田希演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文吏有些惊慌,嗫嚅道:“使君正在召集城内工匠,督促他们赶制拍杆。”
田希演还要再问,却听麾下士卒禀报,夏军“数千骑”出现在西门外,正在驱赶我军游骑,似乎想要夺门。
田希演跺了跺脚,匆匆离去了。
城外的局势确实非常紧张。
大群骑兵呼啸来去,如同猫抓老鼠般戏弄着三三两两的魏人游骑。时不时围住一股,长枪马槊齐上,将他们尽数斩杀在空旷的原野之上。甚至还有出城的信使被拦住,城内军情多半已经泄露,看得田希演十分震怒,但又不敢出城作战。
到了傍晚十分,聚集在城外的夏军步卒也越来越多,保守估计在五千以上。看远方的烟尘,夏军大队人马还在继续汇集。
田希演有心想趁着夏人立足未稳,出城冲杀一下,但看了看那些游弋的骑兵,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万一战不利,退回来都困难。
酉时三刻,他又一次来到了州衙。
“谢希图呢?”田希演怒问道。
“去准备金汁了。”还是上午那名文吏,他看着田希演手中明晃晃的横刀,咽了一口唾沫。
“滚!”田希演一脚将他踹翻,勃然大怒:“掏粪坑也得刺史亲自上么?快去找,让谢希图赶紧征集城内丁壮。”
“遵命。”文吏连滚带爬出了州衙,也不管州军指挥使对刺史呼来喝去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谢希图在戌时刚过的时候回了州衙。
他知道拖不下去了,立刻找来长子谢延徽,低声吩咐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