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军营寨之内,银胡簶军溃围而出的消息怎么压都压不住。
李承嗣、李嗣弼二人面面相觑,都看得到对方眼中的惊慌。
如今的形势么,他们差不多也了解了:陷入了夏军的重围之中。旬日之前,银胡簶军曾派百余骑兵北上,结果还没到慈州,就遇到了大队夏军骑兵,一番厮杀之后败回。
事情很明了了,夏人想围歼他们这支部队,为此甚至穿插迂回到慈州境内,占领了什么地方,截断了南北交通线。
李承嗣明白,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原地坚守,等到康君立所督大军来援。但他又不确定究竟有多少夏军迂回到了后方,康君立到底有没有打算快速南下,前来救援他们这支部队。
旁皇之下,他下意识决定坚守营垒待援。这是他最好的选择,也是最契合实际的决定。
但夏军凶猛的攻势让人惊叹。
完全不顾伤亡,完全是愣头青般的猛冲猛打。卢怀忠的武威军,风格如此激进,打得他们手忙脚乱,依靠坚固的营垒才勉强守住。
可十天过去了,援军依旧渺无音讯,银胡簶军却先跑了。
怎么办?
“要不,撤吧?”李嗣弼下意识说道:“寨内还有六千人,集结起来趁夜突围,能走多少是多少。”
李承嗣无语。
能走多少是多少不是什么好话,一般意味着失去了组织的大溃退。即便自己能够逃出生天,部众又能回去几个?溃退之中,如果沿途有人组织收容,有人提供补给,有人断后挡一挡,那么还能跑回去一部分人。如果啥也没有,那场面真不敢想象了——散在漫山遍野之中,衣食无着,还不一定认识路,想跑回去难如登天。
前方的攻势又猛烈了起来。
寨墙之上箭如雨下,冲锋的武威军士卒一批批惨叫倒下,但他们依然举着大盾冲到近前,扛着梯子便上。
后方夏军营地之内灯火通明,工匠们挥汗如雨,不断赶制着行女墙、云梯车之类的器械。等到明日白天,攻势想必更加猛烈,也更有效率。
李承嗣快步登上寨墙,草草看了一眼,然后便看向李嗣弼,在他殷切的目光之中,缓缓点了点头。
军心动摇,快抵挡不住了。便是此时不跑,怕也要溃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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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军在龙门县苦苦抵挡了超过十天,大宁县的黑矟军却直到四月初二才遭到了第一次进攻。
敌军从北方而来,军号是:帐前、万胜。
兵也不是很多,总共不到一万二千人,其中五千多还是战意不足的隰州土团乡夫。
他们选择的进攻方向是马嗣勋据守的营垒。
一万余人攻了三天,死伤超过两千,结果也就堪堪填平了壕沟,在壕墙上砸了几个豁口,连寨墙都没摸到。
四月初五深夜,夏三木亲率千余甲士出城夜袭。因晋军有备而失败,但依然搅得他们疲累无比,初六的攻势也绵软无力。
“贼子没吃饱饭吗?”马嗣勋立于寨墙之上,哈哈大笑。
最初突入后方之时,他们是极为忧心的,害怕遭到敌军主力的前后夹击,最后全军覆没。如今看来,前后夹击的担忧基本没了,南方的李承嗣部应该被拖住了,没法顺利后撤,北方的敌军大队又没有及时赶来,光凭万胜、帐前二军,还拿不下他们这支孤军。
如今唯一的难题大概就是粮食了。
原本携带的粮草已经消耗了大半。现在完全靠战前宰杀的马骡充饥,以尽可能减少粮食消耗。但马肉这玩意,真的不太顶饿,还不如吃米面。这五千匹马骡,也就能让全军多坚持五天罢了。
不过眼看着敌军的攻势实在软弱无力,夏三木甚至敢抽调少许人马出城,搜集粮草,同时调拨一部分马骡进城,宰杀充饥。为了干翻晋贼,黑矟军这次损失大发了,大量代步用的驽马或骡子被宰杀。如果还让晋贼溜走,他们也不知道怎么交代。
当然,黑矟军也没忘了马斗关渡口方向。他们不断派出信使催促,让延州尽快输送一批粮草过来救急,他们的动作太慢了!
“咚咚……”敌军营中的战鼓再度擂响,晋军步卒推着攻城车辆,黑压压地涌了过来。
“嗖!”一箭从寨外飞来,马嗣勋下意识避开。
箭矢擦着他的颈脖,射中了身侧亲兵的面门。
“干你娘!”看着一声不吭倒下的亲兵,马嗣勋破口大骂:“老子就是吃土,也要把你们拦住。”
没说的,干就完了!
倚靠在寨墙上休息的黑矟军士卒两两互相披挂,做好了增援准备。而在寨墙之上,将士们早就严阵以待,准备好了厮杀。
远方的山脊之间,旌旗林立,一队队晋军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他们呈两列纵队行军,一眼望不到头。粗粗一数,总有万人上下,或许还不止。
不消多说,紧赶慢赶之下,晋军主力终于抵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