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李嗣源定下的计划还是颇有可行之处的。
从胜州到云州,地域广阔,渺无人烟,路途漫长。这么长的交通线,你很难遮护住全段,而他们只需要攻击一点即可。
整个六月,双方就在野外玩这种把戏。
六月十八,晋军突袭了一支粮队,得粟麦五千余斛。
六月二十二,晋军发现了一处牧地,突袭之掠马千六百匹、牛羊四万。
不过好运到底为止,六月二十五,他们被“钓鱼”了。在早起城附近,前来骚扰粮道的晋军被数倍于他们的大军围攻,损失八百骑,余众慌忙逃窜。
二十七日晋军又成功伏击了一支队伍,掠马千匹,得粮四千斛、牛羊两万。但紧接着第二天,派出去的千骑又被围剿,最后只逃回来百余人。
成功了三次,失败两次,得了不少牛羊马匹及粮食,但损失了一千七百蕃汉骑兵,很难说赚了还是赔了。
李嗣源真的有点吃不消了。这么搞下去,夏贼损失的只是财货,而他们损失的是扎扎实实的兵员。
在找部下们合计了一番之后,觉得不能再从忻代方向出击了。不若转变主动方向,从岚州北出,派出骑兵及会骑马的步兵,偷袭夏人的参州。即便不成,也可以吸引他们部分兵马回撤,减轻云、蔚方向的压力。
但有一说一,这还是消耗战,不会对战场局面有根本性的改变,只不过是拖慢了夏军的脚步,增加了他们的成本罢了。
七月初,晋兵偷袭遮虏军城,不克。转而劫掠周边的部族,掳掠大量人丁、牲畜而去。不过主力撤走后,断后的千余兵被围,全军覆没。
至此,李嗣源不想再出动了。夏人的机动性太强,可以从一个战场迅速赶到另一个战场,长期打下去,根本不占便宜。这还是偷袭呢,如果是正面交战,就他手下这不到两万兵,毫无胜算。
于是,他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从撤回来的草原部族中招募精壮,补充各部战损缺额,同时常住于左营、右营军中,严加操训,寄希望于他们慢慢练出来。
云州战场的消息传来时,邵树德已至兖州。
这一个月的战事,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看得出来,晋军兵力还是很紧缺的,几乎完全放弃雁门关外的牧地了,任凭杨悦扫荡。即便十月之后撤兵,不知道还有没有部族敢回到云州附近放牧。
这是确凿无疑的损失,也很打击李克用在周边部族中的声望。
“给杨悦传令,云州坚城不易攻克,可寻机歼灭蔚州方向之敌。”邵树德刚说完,又笑了,道:“这道命令不要发出了,让他自己把握,我不干涉。”
说罢,吩咐南下尧祠。
尧祠在兖州东南七里,祠南有石门,向为士大夫宴集之所,李、杜皆有诗,非常出名。
兖州的自然条件还是不错的。州当泗、洙二水之汇,城东有隋代薛胄所开之丰兖渠,既用来灌溉农田,又有水运之利,至今仍在使用。
兖州又当中原东入泰山山区之道口,亦为泰山东西两侧南达徐州之总道口,故为东方一交通中心,见史以来即为名城。
邵树德抵达尧祠附近时,龙骧七军及天德军数万众也陆续出营,至旷野之中列阵。
时为盛夏,天气炎热,但无人敢口出怨言,老老实实排好方阵。
不一会儿,邵树德在银鞍直两千军士的护卫下,策马行至阵前。
从左至右依次是天德军左厢、龙虎军、龙武军、龙骧军、捧圣军、捧日军、神捷军、广胜军、天德军右厢,总共八万余众。
军旗猎猎,鼓角争鸣,望之令人豪情顿生。
李逸仙当先牵着马缰,邵树德骑在马背之上,每至一阵前,都短暂停留一下。
“乾宁四年(897),龙骧、龙虎、广胜、神捷四军攻郓州,苦战多日;五年,复攻兖州,于任城大败兖兵,继而兵进兖州,与贼血战相持,今终克之。”
“捧日、捧圣二军,于长清大败朱琼,后攻淄青,功勋卓着。”
“龙武军归顺以来,与兖兵厮杀数月,作战每先登,忠勇可嘉。”
邵树德重点表扬了龙骧七军在兖、齐战场上的贡献,算是肯定了他们的功劳。他说的话传下去后军士们心头怨气稍解,眼巴巴地看着堆满旷野的财货。
“人赐钱两缗、绢两匹,班师后还有一斛粮赐。各营依次领赏,不得生乱。”邵树德下令道。
命令一下,大伙也给了几分面子,纷纷高呼:“谢殿下赏赐。”
邵树德哈哈大笑,在军士簇拥下上了高台,与诸将会面。
龙骧七军已经选送了一批有功将士西送,编入经略军,不少人还获得了禁军军官职位,这是很明确的奖赏了。
没被选上的人,今日得了攻克兖州后的加赏,也算是一份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