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哪了?”折嗣裕问道。
“回折将军,离大石桥不过一日行程。”充当向导的苏支说道。
“河对岸不是有很多松林么?一望无际,绵延甚远,这里应该已是平地松林地界了吧?”折嗣裕问道。
“将军,平地松林很大,奚王牙帐在潢水石桥。”苏支说道。
“你算是回家了。”折嗣裕笑道,然后脸色一正,道:“带路!今日我就沿着潢水两岸扫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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潢水石桥两岸,到处是仓皇逃窜的部落百姓。
有奚人,有契丹人,有霫人,也有回鹘人。
他们走得相当匆忙,匆忙到扔下了很多物资。
其实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批撤走的人了。只不过牧民分散在各处,找寻不易,耽搁了很多时间。
走得早的已经往潢水下游而去,走得慢的才刚刚得到消息。甚至还有一些主动北迁,远离潢水,往靠近鞑靼、室韦的方向走。
契丹人是善战的。这么多年来,他们就没断过战争,磨炼得坚毅无比,经验也十分丰富,至少比那些承平日久的草原部落彪悍多了,按理来说不至于此。
但夏人都是什么妖魔鬼怪?好像一辈子都在琢磨怎么打仗、怎么杀人一般,生命中就没别的事了。
没办法,实在打不过。只能发挥草原传统故伎,分散突围,各自躲藏。夏人不可能每一个角落都搜寻,只要跑出他们的视线,鬼知道你躲在哪里?
大石桥附近也有不少人留了下来,大概有五千余骑的样子,多为新征发起来的各族丁壮。
耶律斜涅赤双眼通红。
他像一个输光了本钱的赌徒一样,打算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用尽全力阻滞夏人,给部落牧人搬家争取时间。
耶律欲稳已经离开了,他带人去了可汗牙帐,即遥辇可汗城。
契丹传统,可汗要筑城。
从位于吐护真水(老哈河)、潢水(西拉木伦河)交汇处的奇首可汗城开始,契丹人就有修城的历史,一如回鹘人在碛北草原上修建的黑城子。
其实潢水石桥附近也有座废弃的城池,即早年的遥辇城。李尽忠、孙万荣之事后,奚人抢占了契丹传统牧地,遥辇城也成了他们的战利品。不得已之下,契丹人在下游修建了一座更大规模的城池,名字还叫遥辇可汗城。
都是往事了……
耶律斜涅赤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新集起来的部落丁壮。以前他信心满满,现在却没底了,这次征讨西南诸夷,看起来是阿保机的一大失策。
他太大意了,低估了夏人的决心。
但斜涅赤不怪他。事实上他也想不明白,夏人明明在和晋人进行大厮杀,怎么还有空来管他们契丹?你们就那么闲么?
“夏人来了!”斥候从西边奔回,高声呼喊道。
新集丁壮一阵躁动。
他们没和夏人交手过,心中固然紧张,但真要说怎么害怕,却也不见得。多少年东征西讨了,没吃过什么败仗,夏人虽然看起来挺厉害的,但在交手之前,何必畏首畏尾?
“得得!”有人拨转马首,悄然离去。这是与夏兵交过手的,他们知道厉害,不想再做无谓的牺牲,心中挂念自家部落的妻儿,于是试图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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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嗖!”耶律斜涅赤连发数箭,迭次射落数人。
但他不这么做还好,这一出手,反倒让更多的人感到害怕,引发了溃逃狂潮。
“六部奚就是靠不住!”耶律斜涅赤气得破口大骂。
是的,奚人、霫人、回鹘人、鞑靼人、室韦人、靺鞨人都是“契丹兵”,但假契丹何必为真契丹拼命呢?赶紧回到自家部落,与家人待在一起,尽可能远离凶残的夏兵,似乎是更好的选择。
西边已经出现了巨大的烟尘。耀武扬威的党项、突厥后裔们出现在潢水北岸。
在他们身前,一股牧人正在狼狈奔逃。
箭失呼啸着飞过,一个又一个髡发牧人栽落马下。党项人丛之中发出一声哄笑,仿佛这种戏弄猎物的感觉让他们非常得意。
“这是来自阴山的党项,他们不是……”耶律斜涅赤话音未落,部众突然大哗。
潢水南岸也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无边无际的骑兵出现在旷野之中。
都不是战场新丁了,自然能大概估算出敌军的人数:南北两岸加起来一万余骑。
再看看己方这边,原本五千余骑,方才跑了很大一部分,还剩三千左右。
“听我说,夏军最能战一部,唤为‘铁骑军’者,听闻满编亦不过万人,这会撑死八千多。其仆从附庸倒是不少,但并不能打……”耶律斜涅赤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结果又有一些丁壮跑了。
谁听你这个糟老头子废话。草原上向来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走,敌军兵力是己方数倍,又是得胜之师,为什么要硬拼?不如让痕德堇可汗的亲军过来,咱们不奉陪了。
溃逃像传染病一样,根本抑制不住。
耶律斜涅赤长叹一声,被人裹挟着向后退去。
党项轻骑见状士气暴涨,大呼着追蹑而上,勇不可当。
后方的主力大队也开始分兵,往各个不同方向追去,目标:跑路中的部落民和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