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戍燃起了冲天烟火,远近可见。
契丹人气急败坏,发了狂似的进攻。
飞龙军士卒游刃有余地站在高坡上,倾泻着箭雨。都要走了,没必要节省,把这些羽箭都赠送给契丹人当礼物吧。
有大胆的契丹骑兵冲上高坡,不过很快被勾下马来,刀斧齐下,鲜血喷溅。
“举槊!”见契丹骑兵始终冲不上来,飞龙军都虞候薛离也急了,直接下令。
“呼!”第一排步槊手将槊放平,左右两翼有人弃了长槊,持步弓上前。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间或还有甲叶、兵器的碰撞声,两千步兵缓缓走下高坡,向骑兵发起了主动冲锋。
“呜——”角声响起,步弓手嘻嘻哈哈地挽起强弓,在远超骑弓射程的地方挨个点名。
没有人慌,很好。薛离嘴角含笑,手持长柯斧,稳步向前。
只要不慌,没人能击溃他们。但世上九成的步兵,在看到骑兵的那一刻,自己就先慌了。
步弓手们射出的箭失刁钻毒辣,箭箭咬肉,契丹骑兵丛中接二连三地发出惨叫。未必是死了,但人或马匹受伤是难免的。
“稳住!”薛离只下了一个简单的命令。
但诸多下级军官或老兵很有主观能动性,他们互相提醒,互相关照,各队、营之间保持着良好的距离,整个大阵就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如同刺猬一般扎向敌人。
他们的步伐不急不徐,在下坡的过程中只有轻微的阵型散乱。
契丹骑兵左驱右驰,冲又不敢冲,跑又不愿跑,只能兜转马首后退,拉开距离。
骑弓射箭又软又近,在面对步兵的强弓劲弩之时,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耶律臻夺怒目圆瞪。他们怎么就不慌呢?方才骑兵冒死冲锋,声势那么大,为什么不溃散?就是不溃散,你们阵脚动摇也好啊,为什么不动摇?心都是铁做的吗?
“沙沙!”步兵已经下到了河谷平地上。
“涅剌昆,你带人再冲一下。”耶律臻夺转头命令道。
涅剌昆面露难色,道:“兄长,刚才已经冲过了,打不进去啊。”
“再冲!”臻夺怒道:“如果敢违抗命令,别怪我下狠手!”
涅剌昆一惊,知道兄长动了真格,暗叹一声,点了五百骑,让着甲的百余人在前面,瞄着夏人步弓手与长槊手的结合部,大吼一声,当先冲了过去。
五百骑兵看着不多,但冲起来的威势是十分惊人的。
当先百余骑身着铁甲,手持长柄骨朵,面目狰狞。如果胆小一点,这会就吓尿了。
“嗖!嗖!”密集的箭失射出,没有瞄人,完全照着战马射去。
一路上不断有战马倒毙,影响了后方骑兵的冲锋速度。他们不得不向两侧分开,好好的密集冲锋阵型一下子就变得稀稀拉拉。
弓手射完最后一箭,钻进了长槊丛林之中,后方又一队步卒顶了上来,雪亮的槊刃对着契丹骑兵冲来的方向。
“稳住!”老兵们目视前方,嘴里不停喊着。
杂乱的战场之上,人高度紧张,有时候会听不见金鼓,有时候会看不见旗号。这个时候,如果身边有老于战阵的袍泽提醒,并用他们的经验告诉你该怎么做,用他们的动作和语言安抚你过于紧张的情绪,简直千金难换。
“别尿裤子啊!”几名散队老兵哈哈大笑,竟然主动出了大阵,在近距离上用步弓挨个点名,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一旦被骑兵近身是什么结果。
倒毙于途的战马越来越多,契丹骑兵也越来越分散。涅剌昆闭上眼睛,带着数十甲骑,当先撞了上去。
他的运气很不错,但又很差。
战马怎么也不肯冲向坚锐的槊刃,在步兵大阵前人立而起。涅剌昆死命催马,不料一阵天旋地转,直接被一柄长柯斧打落了下来。
他意识到不妙,刚要起身,一面盾牌砸在他脸上,然后一柄横刀轻巧抹过。
“好像不痛……”耶律涅剌昆的脑海中浮现起了最后一个念头。
鲜血泉涌,浸透了大地。
“简直儿戏!”薛离冷笑一声。
昔年突厥冲苏定方的五千步兵,好歹动用了十万骑,分成数波车轮战。你倒好,五百人就想来试探,愚蠢!
“冬冬……”鼓声响起,两千步兵发起了令人惊诧的主动冲锋。
战场前沿到处是倒毙的人、马尸体,契丹骑兵肯定是冲不起来了,那就由飞龙军的步卒主动迎上去,你战不战?
契丹人不战,又主动向后退去,一时间乱哄哄的。
“呜——”角声又起。
“杀贼!”两侧山岗之上,顺风小能手蕃人轻骑冲了出来,利用契丹人乱做一团的有利时机,奔马驰射。
箭雨加剧了契丹人的混乱。
组织度低下的毛病显现了出来,人人争跑,没有愿意留下来抵抗的。
党项轻骑怪叫着冲到敌人背后,他们的马速也提不起来,但没关系,用骑枪刺,用刀砍,用铁锏砸。
契丹人一个接一个落马,哭喊连天。
太惨了!薛离都不忍看了。人的士气一旦崩溃,什么下限都没了,和动物没什么两样,都是待宰猪羊。
乌合之众不能当兵,这场战斗再次印证了这一铁律。
战斗在午后结束了。
飞龙军士卒从容地打扫战场,收拢无主马匹。蕃人则争抢契丹人遗留下来的甲胃,差点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