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卿勿忧。」大玮瑎重重喘了口气,又问道:「朕方才剧咳之时,头脑分外清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陛下请说。」乌炤度说道。
「朕实知乌卿之苦心矣。」大玮瑎说道「夏人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浮海至辽南,大力编户齐民,开垦荒地,打制兵甲,什么心思,朕看得出来。」
乌炤度欲言又止。
大玮瑎吃力地伸出手,拦住了乌炤度的话头,继续说道:「乌卿,你说夏人对渤海有野心么?」
「或许有那么一点,但臣实不知,也……」乌炤度的话含糊不清。
「乌卿不用多言,朕懂,朕都懂。」大玮瑎说道:「高句丽崛起甚早,野心甚大。在慕容氏占据辽东之时,便与其交战。中原南北朝鼎立,混战不休,高句丽逐渐坐大,地控千里,有数百万口人,数十万兵。这样一个强盛的海东大国,中原朝廷一旦腾出手来,都不会坐视不理。隋时炀帝东征,唐时父子两代征伐不休,终破大国……」
乌炤度静静听着,似乎已经听出来了一点名堂。
「大渤海国,其实是收拾了高句丽的余烬,得以在海东开国建制罢了。」大玮瑎道:「换你是新夏天子,会不会连契丹带渤海一起灭了?」
乌炤度吓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惶恐不已。
「乌卿无需如此。」大玮瑎眼神示意,宫人、宦官上前,将乌炤度扶了起来。
「朕知道,邵树德想要朕的国家。」大玮踏说道:「如今这个局势,契丹与渤海,不过是谁先死,谁后死罢了。你以为朝堂上那么多反对你的人,都是因为畏惧契丹么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不全是。」
「臣昏聩。」乌炤度一脸惭愧地说道。
「当然,乌卿说的其实也没错。」大玮瑎又道:「契丹毕竟是生死大敌,我渤海势单力孤,不能与敌,需得引夏人来攻,方能遏制住契丹人的侵掠。在这件事上,乌卿是有大功的。但万事需得考虑周全,事情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不多不少,刚刚好……」
「陛下深谋远虑,臣叹服。」乌炤度感慨道。
「乌卿何必自谦?」大玮瑎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契丹,还是要打的,但要有分寸。」
乌炤度默然。
「朕明日便下令,集精兵三万,攻扶余府。」大玮湝道:「余如故。」
意思很明了了,只攻扶余府,尝试收复失地。其他战线维持不动,主要兵力用来防备契丹人可能的报复。
再者,契丹骑兵来去如风,你攻到草原上去,以渤海兵如今的水平,多半也不成。一个不好,精兵强将就没了,以后日子更难。
「对了,乌卿。」大玮瑎又道:「夏人大举攻契丹,获胜的可能性大不大?」
「很大。」乌炤度说道。
「那就没错了,朕也是这么想的。」大玮瑎说道:「隋炀帝、唐太宗攻伐高句丽,都连战连胜。最后功败垂成,原因很多,但并不是打不过他们。高句丽都这样了,契丹何德何能,敢与高句丽媲美这一仗,他们怕是要吃大亏。」
「陛下圣明。」乌炤度回道。
「夏人那边,还得乌卿多多转圜。」大玮瑎说道:「让他们觉得渤海已经破胆,害怕招致契丹人报复,不敢倾力出兵就好了。不然的话,怕是要生出许多事端。万一将来契丹再次大举东进,恐无人来救。」
「臣遵旨。」乌炤度应道。
他面色平静,但心中已是狂风巨浪。陛下今日的表现让他有些吃惊,因为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换言之,陛下根本不会想这么多。
这番话,定然是有人教的。会是大澍贤么?还是少卿裴璆?
陛下对他已经不太信任了,这是很明显的事情。大澍贤、裴璆这帮人,终日蝇营狗苟,其蠢如猪。分明是胆怯畏惧,却找那么一大堆似是而非的理由出来,何其可笑?
国事,早晚败坏在他们手上。等到契丹西失东补的时候,再找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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