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人、室韦人、契丹人、奚人撞作一团。前面的人过不去,后面的人还在往前冲,落马者不知凡几,死于战马践踏者也不知凡几。
一些机灵的人弃了战马、甲胄,往沽水扑去,试图游到对岸。但八月底的河水已经非常寒冷,有人游着游着就腿脚抽筋,扑腾两下之后,不见了。
有人抱着侥幸心理,驱使战马过河,结果冲到河中央之时,身子一歪,人马俱溺于河内。
更多的人往两侧山上爬。马不要了,武器也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能逃得一命,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萧敌鲁叹了一口气。
这仗,打得确实有点惨。死于己方箭矢之下的人,可能比夏贼直接杀死的还要多。
当然,溃兵最大的死因,一定是自相践踏甚至自相残杀,这是毫无疑问的。
人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竟然能乱到这种程度,萧敌鲁算是开眼了。以往契丹攻伐室韦、鞑靼、渤海之时,敌军大溃的时候,一定也是如此吧?萧敌鲁没在一线看到过,但想来差不了多少。
草蛋!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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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保机保持一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他一直站在那里,死死盯着战场,几乎成了一块望夫石。
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了。
倒毙于途的人、马尸体形成了厚厚的壁障,阻碍了后面人的前进。溃兵是冲不过来了,避免了后军也陷入混乱之中。
但这一波阻拦,死于箭矢之下的不下三百,或许有四五百之多。自相践踏而死者,简直没法计数了,或不下千人。还有蹈河而死者,被夏兵冲杀而死者……
这一仗,怕是损失了两三千人。
其实这还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士气受挫了!
兴冲冲地去救援友军,结果遭了这么一出,换谁心里都很不爽。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此番西征,从一开始就很不顺利。
夏军与他们以前遇到的对手不一样,很不一样。最大的问题就是冲不垮,败了他们还能卷土重来,不像别的部落那样一溃到底,不敢返身再战。
这样打下去,早晚要把老本赔光。
战马突兀地惊叫了一声,
阿保机回过神来,却见那支左冲右突的夏人骑兵已经缓缓收拢了。
这是有战阵经验的。
知道溃兵一旦无法奔逃,狗急跳墙之下,就会做困兽之斗。而他们兵力寡弱,显然不足以支撑正面厮杀,于是果断抽身,拉开了距离,恢复一***力和马力。
「给萧敌鲁传令,收拢溃兵。」阿保机吩咐道:「乱跑乱撞、大呼小叫、敢于反抗者,立杀之。」
信使又下去传令。
阿保机不看了,心中阴郁得无以复加的他,此刻什么心情都没了。
谁能想到,区区一支夏军小分队,就胆大心细、果毅敢战,抓住了战场上稍纵即逝的良机,创造出了这么大的奇迹。
如果他们的主力部队再杀过来,就凭契丹如今受挫的士气,怕是也难以取胜。或许可以靠人数优势顶一顶,但纠缠的时间长了,围拢过来的夏兵就越多,局势就越不利。
既然如此,还不如撤退呢。
辽阳已失、渤海人大举反攻,消息已经渐渐扩散到了各部中层,全军皆知也只是时间问题。越往后,士气越低落,胜算越低。
「唉!」阿保机突然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撤吧,撤吧!李克用已经大举进兵,让他去和夏人玩。大不了,战后赔偿他一些马匹就是了。只要夏人这个庞然大物仍顶在那里,料想李克用也不会有太多不满,今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战场很快平静了下来。
萧敌鲁派出一队千余骑兵,绕过溃兵到前方列阵。他们没有主动出击,就在那远远看着罢了。
夏兵耀武扬威,大声取笑、挑衅,士气几乎高到了天上去。
溃兵们已经冷静了下来。或哀伤不已,或满脸羞愧,或惊魂未定,或垂头丧气。
汉人打仗,有趁敌军远道而来,立足未稳之时,率先突击一番,挫敌锐气之事,今领教矣。
阿保机下了山坡,头也不回地走了。
信使奔至各处传令:「交替掩护,依次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