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保机真欲参选可汗?」
「是。」
「可有把握?」
「有。」
「你看,这样不就很好嘛。」邵树德笑道:「玉田韩氏也是幽州望族。契丹屠你亲人,就没点想法?」
韩知古依旧沉默。
「他们不光屠你亲人,还看不起你,不欣赏你的才华,不重用你。」邵树德说道:「述律平让你当个县吏,也是因为身边实在没人,你是她陪嫁的媵臣,相对亲近,故聊为用之。但也仅止于此了,阿保机认识你吗?他都未必知道你的名字,又谈何重用。」
韩知古的嘴唇动了动。
他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对权力有着非一般的渴望。但令他苦闷的事,作为契丹八部最有权势的男人,阿保机竟然没听过他韩知古的名字,让他满腔抱负无从施展,此诚可哀也。
相比阿保机,述律平倒是对他更为了解,知道他的才能。因此,在阿保机选派使者吊唁义兄时,述律平推荐了他,而这也是阿保机第一次听闻他韩知古的名字。
在此之前,韩知古曾觉得自己可能时来运转了。回去之后,阿保机一定会召见他,仔细询问出使之事,届时他便可以施展才能,折服阿保机,从此飞黄腾达,一展抱负。
「你若愿降朕又何吝赏赐?」邵树德说道:「官爵、财货、美人,阿保机能和朕比?」
韩知古抬起头来,第一次大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是一个精力旺盛、狠辣无情的武夫,同时又是充满自信、睥睨天下的皇帝,他真的会征服契丹吗?
不,即便征服不了契丹,似乎也没什么。中原汉地那么多官位,他给得起。在契丹做官,远没有在中原做官舒坦啊。
「阿保机能给你什么?他才刚认识你,你要获取他的信任,并且建立功勋,短时间内可能吗?」邵树德的声音听起来仿若魔鬼低语,只听他说道:「而且他现在的处境并不算好啊。高家兄弟叛乱之后,还力保刘仁恭,已经让他背负了很多指责。他能重用你吗?他敢重用你吗?」
「如果朕没记错海里才是阿保机的第一谋士吧?你要多久才能取代他?如果取代不了他,又有什么意义?」
「阿保机也没什么时间了。朕一统北地,兵多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晋军你也是见过的,当年白狼水之战,释鲁、庵古只都被打得大败而逃。朕刚刚收编三十万晋兵,若驱之东进,阿保机怎么抵挡?」
「你若愿降,朕又何吝州郡之位?」
韩知古心中一
动。
一州刺史这个官位,阿保机是给不起的。仅有的头下军州,全是各部贵人的。他作为一个汉人谋士,最快.更.新.在要怎样才能拥有自己的头下军州?想想都很难啊。
「陛??陛下要我怎么做?」韩知古轻声问道。
有那么一瞬间,他非常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软弱、贪婪、无耻,但却又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句话。
他不敢深入剖析此时心理状态,因为他害怕看见一个如此丑陋的自己——为了权势富贵不择手段。
阿保机有雄主之姿。他对汉人并无成见,非常信任,对汉地的文化、制度、典籍如饥似渴,拼命学习,为此不惜打一个简化版的汉人国家——渤海国。
他是有大胸襟、大智慧的圣主,但我却想要背叛他!
韩知古紧抿着嘴唇,耳根都红了。
「把你知道的契丹内情都写下来给朕看,自己找机会写。」邵树德说道。
「遵命。」韩知古艰难地说道。
这一写,可就落了把柄在这边了,再也没有回头路。而且,他知道自己要做的肯定远远不止这些,夏国在契丹那边多半还有其他细作,莫非是刘仁恭?
「这就对了嘛。」邵树德笑道:「良禽择木而栖。契丹这艘破船,早晚要沉,早跳早好。」
「陛下会怎么对待阿保机?」韩知古突然问道。
「骗你也没甚意思。」邵树德说道:「朕不可能让他活着,必杀之。」
韩知古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十月初一,邵树德途经镇州,返回了临朔宫,并举办了大朝会。
群臣纷纷上表恭贺北地一统,邵树德赏赐了一些财货,个个喜气洋洋。
当天晚上,他召集政事堂、枢密院诸位宰相,议伐契丹之事。
至此,下一步的战略方向,已经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