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在帐内缝制皮衣的耶律质古头低得几乎垂到了案上,不敢看。
「辖底来报,阿保机非常活跃啊。乌古部几乎完全为其控制,明年他很可能会大举南下。届时看看有没有机会把他捉住。如果真抓了,你说朕要不要杀了他?」邵树德问道。
月理朵不答。
「说。」邵树德加了一把力,问道。
月理朵的手已经乱了,根本对不准衣缝,呼吸也有些紊乱,良久后才说道:「阿保机枭雄也,或······或可杀之。」
「不错,朕就喜欢你这种真性情。」部树德得意地笑道。
他就喜欢在女人面前显摆,比在宰相面前显摆还要积极,老毛病了。
月理朵其实回答哪个都无所谓。如果她为阿保机求情,邵树德会夸她「有情有义」,如果建议杀掉阿保机,邵树德会赞她「真性情」,总之都是夸。
当然,这女人的心性,邵树德也有所了解了。十分冷酷,完全是一个政治生物,一切以利益为考量,必要时什么都可以舍弃,包括亲生子女,甚至是—自己的一只手。
不过在他创建的大夏框架内,月理朵也就这样了。任她心里长草,也没有施展的空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被邵树德当盆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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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日,雪停了几日后,又纷纷扬扬下了起来。
其实不算很大,但这预示着深秋的结束,初冬即将到来。护圣州西密县城外的驿站内,张全义一行数十人下马暂歇。仔细看看,都是出身关北的将吏,这次一并到辽东上任了。张全义出任辽东道转运使,正四品下。
张全恩出任辽东道刑狱判官,从五品下。蒋玄晖
出任瑕州司马,从六品上。
前灵州定远县尉金崇文出任瑕州辉发令,从七品下。前镇***小校岳业谋出任仙州扶余尉,从九品上。.....剩下的多是关北诸州吏员、经学学生以及乡勇指挥之类,这次都有机会当官—圣人真的一直在兑现承诺,跟他的人都有富贵。
张全义本来打算面见一下圣人的,虽然诏书上要求他尽快赴任,并未有觐见的要求。但人嘛,总想进步的。他今年才五十六岁,一点不老,若能见一见圣人,再哀求储婕妤帮着说上几句好话,说不定将来还能当上巡抚,甚至入中枢为相。
不过听闻储婕妤还在北平府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可惜了,多好的机会啊。
护圣州只辖一县,即西密县,原契丹密云县,因其最初百姓来自幽州山后西密云戍而得名。
这种羁摩地只辖一县,或者不辖县是常态。比如振武军的地盘原本也是一个羁摩都护府,下辖金河一县。
护圣州西密县的主要人口是奚人和渤海人,种田为生。此时糜子已经收获完毕,百姓又被征发起来,冒雪修建城墙。
州中传闻,明年护圣郡王要来此地就藩了,城内房屋需改造,城墙也要扩建,不得马虎。什么?你说护圣郡王是谁?当然是八皇子邵端奉了。
护圣州所有人都对这个新郡王很好奇,听闻他明年才十二岁,真能管理好这么大一处地方吗?当然也有人对此感到欣喜。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最好倒行逆施,然后逼反全州上下。如果能击杀此人,当能给邵贼重重一击。
张全义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也不想管。
七圣州理论上隶于辽东道,实际上转运使衙门也不会过分插手其内部事务,顶多派一些官员过来收税。七圣州主要还是北衙理蕃院代管,直到皇子就藩,再交给郡王府管理。
「兄长,这几日道上很忙啊。信使来来往往,官吏、武人随处可见。辽东道好大一番造化,圣人对这里是真的上心。」张全恩从马厩归来说道。
「圣人这几年多坐镇北京,当然对辽东重视了。」张全义亲手温着酒,道:「你还看到哪些人了?」「都是关西将吏,其中一人是折家的折从古。」张全恩说道。
张全义一惊,道:「折从古乃威胜军大将,怎么也来了?」
「不知。」张全恩说道:「在山后时看到的,这会估计已经去了辽东了。」
「莫非折公身体抱恙?在提前交托后事?」张全义思索片刻,道:「威胜军多半要北上了。这支折家军看样子要交给秦王了啊。」
「管他呢。」张全恩说道:「如今这个天下,机会是越来越少了。咱们富贵不缺,做好官便是。」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张全义说道:「赴任之后,首要之务是囤积粮草、牲畜,开过年来还有大仗要打,此事最为紧要。」
说完,看了看驿站外的原野。风越来越大,雪也越来越大。
风雪之中,马蹄声从未断绝过。大夏朝廷正以其强横无比的国力,一步步在这片热土上打下自己的烙印。
被历史撞歪的轨道,似乎在慢慢回到正确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