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孩儿不知从哪听来的,吃了海鱼强身健体,箭术通神,非要买。”
“我家大人听了圣人落难的故事,也想吃两条。”
官吏们嘻嘻哈哈,运筷如飞。两条大黄鱼,不一会儿就只剩骨架了。
赵匡明目瞪口呆,吞咽了两口唾沫,赶忙捞了一筷酸菜尝尝鲜。
嗯,不一会儿,酸菜也见底了。
赵匡明咽了口气,道:“往年圣人得鱼,多分赐臣下、侍卫,如今怎么驿站里也有了?”
“还不是平海军‘屯田’得力。”
“大夏这么多武夫,平海军是唯一一支愿意屯田的。”
“这鱼是不错,可惜没有昆布。若与昆布一起煮了,味道更鲜。”
“你尝过昆布?五品以上官员才得赏赐,你一九品官,哪来的昆布?”
“现在不叫昆布啦,圣人赐名‘鹅掌菜’。今年长夏商行确实卖了一批,但很快被抢购一空。人人都想尝尝,绯紫老爷们才得赐下的昆布到底是啥滋味。”
“我倒是听闻,直沽令赵凤想在海边种鹅掌菜,结果置于海中的木料全都朽烂了,竟是种不了。”
“赵凤?就是那个驸马?”
“是他,模样长得还成,学问不咋地。”
“你就是嫉妒人家!”
众人觥筹交错,言语不忌,气氛倒是很热烈。
赵匡明挺喜欢这个氛围的,频频敬酒。而他酒量是真的不错,朔方生烧几杯灌下去,浑然无事,眼神清明。
“我说……”一人放下手中的蒸饼,道:“圣人刚刚又赐下一名,曰‘海带’。听闻和昆布长得差不多,从渤海东京外海捞回来的。”
这消息倒是新鲜,在座的大部分不知道。
赵匡明也有些吃惊,问道:“渤海东京便是龙原府吧?我怎么记得王师还未攻克此地?”
“是没攻克。”那人说道:“去年平海军派了两艘船,自登州赤山浦出发,途径新罗、百济,然后一路北上,小心翼翼探寻,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才终于寻到了海带。回程之时,遇到狂风暴雨,不得已躲进渤海港口,为人所执。后来又被放了,一个月前停靠在了直沽港。”
赵匡明在枢密院看过渤海、新罗地图,脑海中默默推演,发现平海军其实是沿着近海航行。再准确点说,就是绕着新罗、百济、高丽、渤海的陆地转圈。不过他们要找海带,确实也只能沿着近海走。
“航行大半年,就为了找海带回来养?此物有甚稀奇?”赵匡明有些难以置信。
“兴许好吃吧。”
“伱还别说,鹅掌菜确实鲜。我总觉得这菜里面有什么东西,太能提味了。若海带也有这功效,也不是不值得专门去找。秦始皇还派人去找长生不老药呢,与之相比,圣人弄的这些算什么啊!”
“我觉得,平海军可能是去探路的。若高丽或百济肯借道,船队从其港口出发,在渤海东京登陆,吓也吓死他们。”
“哈哈,何需那么麻烦,直接打就是了。”
赵匡明端起酒杯,又与人喝了一圈。
“衙内,平海军多半不是探路的。”姚洎低声说道:“我观察许久,发现圣人对海上之事非常上心。在洛阳之时,听镇海军进奏院的人提及,余杭郡王钱镠派了不少水手至海州,传授海上经验。说不定哪天,圣人就要派船队南下了。”
“内陆的事还没弄明白呢,终日盯着海上作甚?”赵匡明有些不解。
就像这次派遣船只沿高丽东海岸北上,能有什么价值?即便上了岸,最多碰到些野人,还能给你金银财宝不成?那么偏僻寒冷的地方,又没胡椒,值得吗?
“练练手罢了。”姚洎说道:“将来或要南下安南运货,水手不够可不行。”
“南下……”赵匡明手握酒杯,道:“南方那些节帅们,好日子不多了。圣人攻幽州之时,便有水陆并进之招,或会故技重施。”
“我看圣人是想做买卖。”姚洎笑道:“将来得了南方,很多东西,或会海运回北地,省钱啊。”
“也是。”赵匡明点了点头,道:“来,咱俩喝一杯,今后就同殿为臣了。”
“衙内客气了。”姚洎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赵匡明亦一饮而尽。
脸不红心不跳,犹自目含精光地扫视着四周。
操着各地口音的官员、穿着花花绿绿服饰的蛮酋,听闻驿站内还有来自新罗和百济的使者。唔,似乎有那么几分万国来朝的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