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唉!
大长和国也被整得五迷三道,眼看着也不行了啊。丢了十万大军,还打个屁!郑远甚至怀疑,在他走后,会川都督府是不是已经被攻破了……
七月十五,他在数十夏兵的护送下,离开成都,北上前往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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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树德比郑远更早得到消息。
此时他已经抵达了秦州,住进了赵氏老宅。因为贵妃赵玉病重卧床,他也没怎么出去闲逛,就在秦州四处逛逛,看看这里的山山水水,了解一下百姓们的日常生活。
期间当然也会批阅部分相对重要的奏折,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西南战事了。
朱延寿的龙虎军一万八千人自播州出发,攻打响应南蛮的昆明部落。
他这一路打得十分挣扎。
黔中本就不富裕,需要从湖广水运粮草。但湖广的人口也不多,开发程度不高,勉强能养他这一路大军。问题出在还需要陆路转运,还尽是山区,这成本就上天了,经常无法及时送到前线。
朱延寿也不是什么善茬,他手下的兵更不是啥好人,于是开始就地筹粮。
筹粮的过程无须赘述,反正是逼反了不少部落。冲进昆明部落区后,经常要一座山寨一座山寨地攻打,到处是敌人,进展慢得令人发指。
等到西路大军已经冲到会川都督府了,他仍然没走出昆明部落活动的区域,且死伤不少,损失了三四千人,邵树德已下令其稳扎稳打,先清理周边地区,再做他图。
邕州顾全武部仍然在镇压作乱的蛮俚,尚未看到结束的可能。
清海军征讨爱州等地的叛乱,甚至吃了一次败仗。好在他们重整旗鼓,最近连战连胜,一举扭转颓势,将爱州整个攻克。
西路军的偏师述律婆闰、杨师厚,受阻于戎州南部的蛮獠部落。他们兵力不多,已然停下了脚步。不过在听闻郑仁旻大败后,这些部落又改变了态度,提供牛酒劳军,直如变色龙一般。
这几路的走势,让邵树德不得不正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在汉中这种传统汉地都有大量蛮獠部落存在的情况下——山南西道的特产之一便是獠布——该对他们报以什么样的态度?
这不是一两代人能解决的,甚至不是一两百年能解决的,那么就有必要区分先后次序了。
唐代已经把江东、江西大举开发了出来,江东较好,江西稍差。这两个地方已经不用他操心,大势已成,即便不投入任何资源,江西最后的蛮人也会慢慢被同化,进而成为又一个传统汉地。
湖广是北宋灭亡之后,大量人口南下,南宋又在此进行了大开发,以支持襄阳前线,于是汉化的速度以飞快来形容。
湖广,其实是可以容纳大量人口的,尤其是在新朝中后期人口暴增的情况下。要不要先留着呢?
相比湖广,蜀中是另一个蛮獠“重灾区”。且不说其北面的大巴山一带成片的蛮獠居住区了,单说南方,汉人势力也是花了数百年时间慢慢南进到黎、雅一带的。其间还有反复,拉锯的情况多不胜数。
后世宜宾、泸州、乐山、自贡一带谁敢说不是汉区?但此时你去走走看看,平均一个县也就几千编户人口,与北边成都附近一个县十万编户人口相比,真的难绷。
但当地蛮獠黑户多不胜数,根本不在官府控制之下。充其量沐王化多年,相对恭顺罢了。西南方向的改土归流,并不是明清的专利,事实上从古至今一直在进行着。四川都没有改土归流完毕,你也没有大规模改造贵州、云南的基础。
此番李唐宾南下,黎、雅、嶲三州是遭了大难了,残存的部落估计也不成气候了,接下来必然拿他们开刀,人为创造出一条从川南通往云南的“汉化走廊”。
这是近期可以着手做的事情。
至于人口来源么,邵树德看了看秦州的户口,非常殷实了——自然从关西及河北招募了。
“让那个郑什么——”邵树德坐了下来,一时间忘了南蛮使者的名字。
“郑远。”从长安一路陪侍至秦州的韩全诲提醒道。
“让郑远过来见朕吧。”邵树德说道:“且听听他说些什么。”
当然,也就听听而已。
在邵树德眼中,大长和国是又一个渤海。
他曾翻阅游历南诏的前唐使者的记录,知道南诏的存在其实给当地部落带来了很大的改变,主要是文化、经济和生产力方面的进步。
以六大节度使辖区为例,哀牢山、澜沧江、缅北、高黎贡山以西一带的土人农耕水平大大进步,人口增加,眼界也更宽了。
而南诏国的上层,又非常“唐”化。
以段义宗为例,此人历史上滞留蜀中时,就写了《思乡》这类水平相当不错的诗——泸北行人绝,云南信未还。庭前花不扫,门外柳谁攀。坐久消银烛,愁多减玉颜。悬心秋夜月,万里照关山。
其《题判官赞卫有听歌妓洞云歌》,也显示了其深厚的汉文化底蕴。
这种自上而下的汉化,与渤海国非常类似。唐朝搞节度使,南诏也搞,唐朝有府兵,南诏也学,各类官制甚至出将入相的传统都十分类似。
这个国家不断地吸收唐朝文化,再自己同化六大节度使辖区内的蛮人,做得非常不错,也为后来王朝在西南的开拓进行了预热。
对于这种国家,邵树德不忍毁之,但又很想吃掉。如今既然仗打到这个份上了,那么他也不会犹豫,即便吃不下全部,核心的两京区域是要拿下的——南诏以及大长和国,同样是以两京控扼周边各个节镇、都督府。
以川南“汉化走廊”,沟通大理、鄯阐两京,这是他初步的构想。大长和国使者哪怕磨破了嘴皮子,怕是也难以让他改变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