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的都城怛罗斯,失陷后被波斯掠走了一万五千人,其中一万被波斯人杀害,大伙与波斯都有血海深仇啊,因此讨厌波斯的一切也就很正常了。
“使者还不走?”敦欲递了一个水囊给李守信,问道。
李守信叹了口气,还有人没出来呢。
而就在这时,西门内冲出数人,几乎个个带伤。
“王将军、杨学士!”李守信松了口气,出来的赫然是王崇文、杨凝式二人。
“是李寺丞。”王崇文松了口气,道:“我等还去王宫找了,结果都说你们随可汗走了。”
李守信脸有些红,关键时刻,他只顾着自己逃命,都没来得及通知住在宾馆的其他人。
不过这会不是纠结的时候,只听他说道:“形势危急,速走。”
“好。”王崇文也不废话,带着仅存的几名护卫,拥着李守信、杨凝式二人西逃,很快便消失在了黄沙之中——他们也没忘了派人往龟兹方向而行,将此间的变故飞报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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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拉姆卫军冲进了王宫,被裹挟起来的人紧随其后。
古拉姆还好,毕竟是经制之军,还算有秩序。他们先控制各个殿室,封存府库,抓捕人员——说是王宫,其实地方很小,相当于中原的土豪大院罢了。
乱兵则“豪放”多了,他们开始了四处抢劫。见到稍微值钱的东西就往身上揣,有人甚至连马桶都不放过,直接扛回家。
更过分的是,还有人在争抢女子,你拉一只手,我拽着另一只手,闹得不可开交。
萨图克的脸色有些难看。
以小博大,终究还是百密一疏,让人给逃走了。虽然已经派人追击,但能不能抓到,还是个问题。
他刚才就在想,如果夏国使者没来喀喇沙,他猝起发难,会不会更容易些?把握更大一些?结局更完美一些?
但这一切没有如果。事实摆在这里,他无话可说。
“维持秩序。”踹翻一位撞在他身上的乱兵之后,萨图克下达了命令——
“哲人教导我们要自食其力。”他说道:“通过辛苦劳动换得的财富,其恩典远远超过抢掠。再有劫掠百姓、擅自杀戮者,即行镇压。”
“奥古尔恰克的腐朽统治已被推翻,现在所有人都是我们的手足兄弟。即便那些凶残贪暴的有罪之人,也需经过我的审判,不能随意加刑。”
“敌人并未被全部消灭,起义战士需要被组织起来,约束起来,经受良好的训练和严格的军令,我们才能扫平那些注定要被消灭的敌人。”
古拉姆卫军还没什么,乱兵乱民们听了却有点懵:这好像和一开始说的不一样啊?
萨图克懒得管他们,挥了挥手,道:“执行命令。”
古拉姆卫军立刻行动起来,还在四处抢劫财物、奸yín 妇女的乱兵被一通拳打脚踢,如果还不听,直接一刀斩下。
僧侣们也带着信徒和新近收编的军士,开始维护大街上的秩序,不让混乱继续蔓延。
萨图克则直接找来了几个支持他的王族成员、部落首领,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很显然,放跑了奥古尔恰克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在八剌沙衮一带,还有大量守旧贵族的存在。他们平时或许有点藐视喀喇沙的权威,但那只是看不太起奥古尔恰克罢了,对萨图克,他们则更不喜欢。
原因也很简单。二十年前的战争重创了这些人,让这些回鹘、突厥、葛逻禄人对波斯又怕又恨,连带着否定波斯的一切。
简直愚蠢!
萨图克坚持认为,波斯好的地方是需要学习的,比如萨曼尼给他带来的心灵慰藉。这种力量是如此强大,足可以打破部落、种群间的隔阂,将松散的大回鹘国捏成一个整体,组织度大大提高,毕竟阿丹的子孙皆兄弟嘛。
对于这些人,萨图克觉得可以拉拢,但他们首先需要改变自己的态度,即对造物主莫名其妙的仇视。
当然,萨图克也知道,光靠嘴皮子是无法让他们做出改变的。只有战场上决出胜负了,这些人才会不情不愿地屈服,舍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但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他现在需要控制住都城,然后利用自己的威望,尽可能获得更多人的支持。
父亲的旧部是最稳固的基本盘,绝对可以信任。
信造物主的年轻王族成员、部落豪族子弟同样可以信任,甚至比父亲旧部还要更可靠。
中立的部落首领,也不可轻忽,必须趁着奥古尔恰克仓皇逃窜,下落不明的有利时机,立刻拉拢过来,造成既成事实。
至于其他的,就需要等萨曼尼来了后再行商议了。
引路人神通广大,之前甚至隐隐提起,拔汗那(费尔干纳)那边可以想想办法。如果以造物主的名义感召,是可以拉拢不少人过来的。
他甚至明说了,他固然不喜欢布哈拉的那些人,但他对造物主是虔诚的。布哈拉的统治者对造物主也是虔诚的,甚至可以说是狂热的。如果兵变失败,大可以逃去布哈拉,自会有造物主的战士为他讨回公道。
如今兵变显然成功了,他无需吉哈德们来为他报仇,但考虑到其他情况,必要的外部援助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这不代表他对波斯屈服,事实上只是某种权宜之计罢了。
夏国天子邵树德就在高昌,虎视眈眈。而他数月间横扫高昌回鹘的威势又很惊人,萨图克不是自大狂,有些时候变通一下也没什么。
四月二十一日,萨曼尼带人抵达了已粗粗控制住秩序的喀喇沙。
入城之后,他第一时间被请进了王宫,与萨图克密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