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忙得热火朝天,仿佛忘记了此番西行的目的。
收完麦子的田地里,妇人、小孩走了进来,弯腰捡拾起遗留在田中的麦穗。
这些地现在还是官田,但事实上早已分出去了。
收完这茬粮食后,他们这些镇兵家属就可以过来认领各家的田地。接下来,或直接开种冬小麦,或等到明年正月下旬、二月初的时候种大麦,或者再等等,到二月底的时候种春小麦……
随你自己心意,爱怎么种怎么种,从今往后,这就是私田了。
镇兵是职业武人,拿的钱不如禁军多,大概只有七八成的样子,但也足够生活了。家人还分了地,就在各处军营、城镇附近,有新修的井渠灌既,勤劳一点的话,每年能打不少粮食。
如果有了空闲,再把自家宅院改造一下,平整出一些菜畦,弄一处葡萄园,日子就有滋有味了。
唯一的缺憾就是夏天太热了。
但怎么说呢,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夏天那两三个月,熬一熬也就过去了,至少冬天比较暖和啊。
中原要到春社节过后才会春播,这里有时候元宵节前后就能春播了,最晚甚至可在十月底收最后一茬粮食,农田利用率极高。只要能维持得住地力,可劲种就是了。
六千镇兵及其家属,总计两万八千余人,就此在西州诸县、军城安下了家。再加上重新普及的驿站体系,迁移而来的工匠、文人、官员、商徒等各色人等,在一年的时间内,西州的人口结构得到了极大的改变。
现在这总计一万七千户人口中,中原移民已经占到了四成以上。考虑到他们是统治阶级,以及高昌本就相对“唐化”,随着教育的持续推行,这里的面貌会一点一滴地改善,最终成为大夏经营西域的核心——至少在前期这二三十年,高昌的地位无法动摇。
而在高昌东面,还有个小一号的“高昌”,即尹州。
在去年经历大战之后,尹州的人口一度跌到一千四百余户,与荒无人烟也没什么两样了。
邵树德钦点了他的好女婿、前直沽令赵凤出任尹州刺史,管理尹吾、纳职、柔远三县。
因为资源多供给西州了,尹州这边明明离中原更近,但各项工作进展极为缓慢。
赵凤到任后,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恢复农业生产上,直白点说,就是种地打粮。
至于修造井渠,暂时没这个必要。尹州是经历过战乱的,人口锐减,现有可灌既耕地都种不完,没必要再浪费人力物力,把老的井渠系统修缮一番,就足够用很久了。
到了今年二月,三百户沧州移民抵达尹州,定居耕作。
年底的时候,还会有三百户瀛州移民抵达尹州,勉强将本地户口恢复到两千。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的任务都是种地、种地、还是种地,尽一切可能出产更多的粮食。不需要支援前线,能抵消部分途径尹州的移民、jūn_duì 的递顿支出,给河西、陇右百姓减轻一点负担就可以了,要求真的不高。
“冬冬冬……”远处有人敲响了鼓声,那是聚兵的信号。
割完麦子的天武军士卒正坐在田埂上喝水、闲聊,听到之后,立刻起身,前往军营集结。
校场上已经来了许多人。
军官们大声喝骂着,让这些新兵蛋子赶紧列好队,遇到动作磨蹭的,直接拿鞭子抽打。
可怜这些少年,原本也是心高气傲的。来了西域之后,又是干农活,又是被打骂,想象中的斩杀贼人,追亡逐北,迎接万众欢呼的场面一概没有,别提多失落了。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吧。
五千余名追逐功名荣耀的少年很快就列好了队。不一会儿,索衍亲自带着的那两千人也赶来了。整整七千三百人,鸦雀无声,等待上峰的命令。
索衍先与前来传令的枢密院官员寒暄了一番,然后站到高台之上,道:“圣人有令,天武军即刻开拔,发往清镇归建。”
天武军目前有一万二千余人,除眼下这七千余外,还有五千在清镇驻扎,日夜操练,有时候还出去清剿一些马匪。
这五千人的来历也很简单,就是邵树德去年交给儿子的那一万一千步骑。在邵嗣武的统率下,他们镇压过造反的部落,追击过葛逻禄、突厥、回鹘,在天武军组建之前,这部分人还剩八千多。
邵嗣武询问过这些人,最后大概有五千人愿意留在西域,成为天武军士卒。剩下三千多人,没什么好果子吃,邵树德将他们并入了金枪军,今后就各处轮戍吧。敢造反,就派禁军屠戮光,不敢造反,就继续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相信有他们做活生生的榜样,今后各路杂牌也会把招子放亮点了。
上峰询问你的意愿,那是看得起你,没想到你这么不给面子,直接拒绝,那就没办法了。
五千老兵搭配七千多新兵,好好整训一下的话,战斗力还是可以维持在一定水平上的。多打几次仗,靠胜利多建立一些信心,战斗力还能提升一大截。
索衍宣布完命令后,没有废话,立刻让各指挥、各营主将带着各自的人回去收拾行李,带好器械、粮草,今晚连夜出发。
他方才了解过了,这次出兵,并不是哪里发生了叛乱,而是要主动出击。至于目标是谁,使者没说,但索衍能猜到几分,莫非是去打葛逻禄人?只是,那帮穷鬼有什么好抢的!
但军令已下,没什么好说的,听命行事就对了。
无论打谁、抢谁,他都没意见,重要的是有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