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萨回鹘生活在阿尔泰山一带。回鹘西迁之时没走,后来其中相当一部分被仆固俊羁縻统治。去年圣人走草原,突袭北庭,可萨回鹘被打击得很惨,部落老弱妇孺被抄,拔野古他们也分到了一部分奴隶,故十分了解。
这次西行,他们是遇到过可萨回鹘人的。虽然不多,人家也远远避开,但这终究是个威胁。据奴隶们说,这部分可萨回鹘很可能是被黠嘎斯人控制的,这就更危险了。
“朝堂诸公应该会考虑到的吧。”驿将也不是很确定。
二人说话间,南边的山麓下,又一支七八百人的骑军正在快速通过。
拔野古默默望去,却见这一拨人的行头看起来不错,很多骑士身上竟然穿着皮甲。
“那是阿布思家的兵。”驿将说道:“圣人打了胜仗,赏赐了不少器械给有功将士,阿布思弄到了不少,所以他的人看起来像模像样。”
“打仗可真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啊。”拔野古感叹道。
圣人所追求的,是更大的地盘,更多的人臣服于他,听他号令,以及他的布局不被任何人破坏——就像清镇的两千府兵,带着六千户部曲,安静祥和地种地放牧一样。
而他们这些随征的人,追求的就是财货、牛羊、奴隶了——武器装备也是追求目标之一。
圣人是康慨的,只要你听从他的号令,在他的指挥下奋勇厮杀,达成他的目的,他能舍弃很多金银财宝,转而赏赐给部下们。
阿布思部就是个典型。
想到这里,拔野古的内心也蠢蠢欲动了起来。
跟着圣人,抢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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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州轮台县郊野,王彦章刚刚狩猎归来。
路过一村子时,看到了一望无际金黄色的原野,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这个村子他去年来过,当时只有十余户人家,且丁壮多被碛北草原的蕃兵掳走,下落不明。
剩下大概六七十人,老的老,小的小,什么都干不了。犹记得当时遇到的某个孩童,饿得哇哇大哭,他给了两张醋饼,那孩童就拽着他的衣角,想要跟他出去打仗。
真是胡闹!王彦章的嘴角溢出了微笑。
军情紧急,他不打算进村逗留了,而是放慢了马速,顺着村前的土路,一边走一边看。
“这村子住进了不少汴州人。”跟在他身后的辽东府兵们闲聊了起来。
“汴州人如何愿意来这边?”
“想要你来的时候,不来也得来。”
“何止这个村子。前些时日在庭州,沿着山麓,一熘的农田,用着从山上流下来的雪水灌既。听农人口音,好像也是河南的。”
“圣人在一步步恢复天山南北的田地,今年秋收后,粮草供给应无碍了吧?”
“差得远呢。咱们回家之前,这里产出的粮食,都不够吃的。”
听到“回家”二字,王彦章心中一动。
去年带着两千辽东府兵随征,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年半了。再有半年,也该回家了。
一走就是两年,家中倒是无虞。
区区两千府兵而已,又不是两万、二十万,朝廷还负担得起。
两年下来,他们得了不少赏赐,比如高昌的布帛、北庭的牛羊等等,朝廷发给军票,回家路过北京时,凭票领取相对应的东西即可,足可弥补两年不在家的亏空,甚至还多有盈余。
更有那作战勇勐的人,还得了一两件金银器赏赐。这在辽东可是稀罕物,让人艳羡不已,同时暗暗自勉,接下来若有战事,一定不能落于人后。
“十万铁骑,横扫西域,嘿!”王彦章一夹马腹,走远了。
符存审帐下汇集了各路杂牌兵马,数万人总是有的。扣除掉必要的留守人员,再算上蕃兵,即便没有十万众,也绝对不会少于八万。
八万人,骑着马儿,赶着牛羊,浩浩荡荡进入西边的草原,所过之处,何人能挡?
自回鹘西迁之后,西域得有七十年没见过这么庞大的游牧军团了吧——庞特勤在焉耆自称叶护之时,即便算上名义上归属于他的高昌回鹘,也不过二十万人,然后就横扫整个西域以及更西边的八剌沙衮、拔汗那等地,开国称制。
王彦章已经得到消息,符存审刚刚得了一个新头衔:北路游奕讨击使。
圣人命他进入突骑施故地,伺机进讨贼人。
具体讨的是什么“贼人”,王彦章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圣人在西域有很多事要做,比如移民屯垦,但这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
讨的如果是穷光蛋,这个买卖就很亏,达不到目的。
那么,圣人要讨什么地方,已经很清楚了。
他们这一路,如果不直插到怛罗斯、白水城这些波斯重镇,就可以判定为失败,捞不回本钱。
仔细想想,还是蛮激动人心的。
王彦章下意识摸了摸鞍袋中的铁枪。年纪大了,这很可能是他的最后一仗,不能留下任何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