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二日夜,驻安人军城。
十五日,抵达鄯州理所鄯城县,即俗称的“青唐城”。
邵树德下令在此停留数日,检阅青唐镇军。同时派出信使,快马赶至各部,令酋豪们即刻前来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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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当年在此留下过很多回忆。”九月的青海已经有些寒意了,但邵树德面色红润,谈兴很浓。
妇人们耐着性子听着,即便没有任何感觉,也要装出很感兴趣地样子,时不时凑趣般地发出些或惊叹、或紧张、或喜悦的声音,并给出响应的表情,着实考验演技。
这就是权势的魅力。
女人们哪怕不爱他,不喜欢他,甚至厌恶他,也要倾心侍奉,比对待所爱之人还要更加卖力,因为这个男人可以轻易毁灭她们家族、爱人的幸福。
心在别的男人身上,但她们饱满雪白的娇躯却只能留给眼前这个男人,并为他生儿育女,这就是冰冷的现实。
“文德二年(889),朕在星宿海边射猎,誓要破青唐城,收复湟水旧地。”邵树德接过廉氏递过来的步弓,快速拈弓搭箭,拉至满月。
“嗖!”一箭飞出,振翅高飞的水鸟颓然落地。
年逾四十的廉氏露出了小女孩般的崇慕之色。
邵树德笑而不语。
廉氏这种出身高昌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不懂射猎?又怎么可能没见过箭术出众的人?
邵树德自问年轻时箭术卓绝,现在年纪大了,身体机能下降,射箭已经没有当年那种举重若轻的感觉了,而且速度也慢了不少。
他看向廉氏和她的儿媳,射人的速度倒是快了很多。
“结赞法师在长宁峡谷设埋伏,以为朕骑兵众多,定要长驱直入,突袭青唐。”邵树德将婆媳两个搂在怀里,道:“但朕的主力大军持重而行,两路包抄的偏师却直取空虚的青唐城。结赞,哈哈,一个只会生搬硬套兵书的傻子罢了。”
“陛下英明神武,何人能及?”廉氏笑道。
偰氏的身体微微有些僵硬,默不作声。
廉氏看向她,眼神之中满是怜惜、解劝,甚至带着一丝乞求。
偰氏见了,错开眼神,半晌之后,低声道:“陛下……厉害。”
邵树德哈哈大笑,搂着两人坐在山坡上。
山坡四周是密密麻麻的营帐,宫廷侍卫、银鞍直及禁军一部屯驻于附近。
再远处,则是青黛色的城墙。
城墙经过多年修缮,看着颇为气派。
城墙附近,千村万落、阡陌纵横。
冬小麦收割完毕后,种下的短生长期的杂粮又到了收获时节。
一望无际的田地中,农人们时而弯腰,奋力收割;时而直起身来,轻捶酸痛的腰嵴,但在看到金黄色的糜子后,又是一脸满足。
值了!一切都值了!
在河北,绝不可能一家有三四十亩地。
鄯州虽然荒凉,但地多啊,也算沃壤,打下的粮食交完赋税之后,足够养活一家老小,还多有剩余,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咱们是搞不过邵贼了,那老东西一直不死,看着就怕。但实话实说,圣人也没太亏待咱们,一家老小能吃饱穿暖,比什么都强。
农田周围还有大量的丘陵,可放牧牛羊马驼。
三茬轮作制在湟水流域发展的时候,出现了新变种:农人们不舍得把一部分农田拿出来种牧草,而是到周边丘陵中放牧,然后把牛粪捡回来——为了争夺粪便,放牧的小孩们甚至会打起来。
总之,生活蒸蒸日上,河北移民心中的戾气在一点点消解。
“邵贼”这个称呼,只存在于老一辈口中了……
被农田、果园包围的青唐城,现在是鄯州的理所(原治湟水,即乐都),因为多条驿道经过此处,商业也颇为繁荣。
在最近两年,他们甚至开辟了通往于阗的商道,客流进一步加大。
而鄯州也在唐时鄯城、湟水、龙支三县的基础上,增设了民和(今民和)、安人(今湟源)、威戎(今门源)、浩亹(wěi,今大通)四县,已领有七县,计余户、21万3600余口。
鄯州南边的廓州,也从唐时辖三县,变成了今日下辖广威(今化隆靠近黄河一带,州城在黄河外八十步)、达化(今尖扎西)、米川(今循化)、积石(原积石军城,今贵德)、凋窠(原凋窠城,唐时驻振威军千人,今同仁县保安镇)五县的规模,计余户、余口。
除初时收编了大量吐蕃羌种之外,通过不断移民,现在中原移民已占主流,尤其是鄯城县附近,因为青唐镇军有一万步骑分驻各处,已与中原无异。
鄯、廓二州之外,尤其是那些海拔上三千米的地方,则分给了依附于朝廷的各个部落。他们与青唐镇军一起,作为大夏在青海湖一带的武力支柱——此二州十二县约28万编户百姓,基本上把青海最精华的地区都占下了。
至于再外围的地区,多为吐蕃人。
朝廷懒得管他们,他们自己也不太敢北上,双方互相贸易,倒也相安无事。
邵树德自己也对吐蕃高原没太多想法,就连从高昌寻回赞普后裔,也是本着奇货可居的心态,随手为之罢了。
这次他派出信使向南,召集诸部来会盟,也不知道能来几个。
放平心态,有固然好,没有也无所谓。这地方,就这样了。
倒是那位名叫铁哥的赞普后裔,似乎有些想法,这就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