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封闭的,排外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自给自足,最好一辈子不求人。
一旦出现动乱,哪怕割据自保,他们也能在一方安稳。
但商业资本,是十分渴求一个完整统一的国内市场的,他们会自发维护这个系统,直到失去信心,觉得它再也不能自如地运转为止。
商业,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呢。
“郓州院的情形,朕看了有一阵子了,其实还凑合。”邵树德看着几位宰相、枢密使们,说道:“至少比陕州院强多了。”
南衙枢密副使李忠的眼皮子一跳。
还好,圣人之前有强烈的裁撤陕州院的想法,虽然最后没这么做,但对这个新兵训练衙门的意见很大,已经命令裁汰不堪战的废物,将员额压缩到一万人以内。
被裁汰的人如果不满,即行镇压。
现在么,似乎郓州院可以保住了。
这个地方他也看了,士兵多来自郓、兖、魏、博、徐、镇等州,简而言之,多为老河南道东半部分以及河北。
都是中唐以来出“凶兵”的地方。经历了十几二十年的和平岁月,凶性有所收敛,但仍然敢打敢拼,有一股血勇之气。
圣人曾经说过,别看魏博镇在晚唐被各路人马欺负,但如果革除积弊,大力整顿,他们是很有潜力的,可源源不断输送强悍的战士。
李忠很认可这个观念,事实也正是如此。
“郓州院内的经学生也很好。”邵树德又道:“教以忠君爱国大义,初时可能不见成效,但五年下来,天天说,日日讲,时时念,再顽劣的武人也变得不一样了。这一点,他们做得很好,该赏。枢密院给他们单独考一下功,该赏钱赏钱,该升官升官,无需犹豫。”
“臣遵旨。”李忠说道。
他虽然只是副使,但也有相当职权。更何况,这是圣人亲自交办的任务,执行起来没有任何阻碍。
“再说说其他事。”邵树德话锋一转,道:“阿保机率众抵达了阿尔泰山,击溃了可萨回鹘的好几个部落,大掠牛羊、人丁。旋又北上,袭击黠嘎斯一部,北窜而去。诸卿都议一议,该怎么做。”
“陛下或可借由此事,逼迫黠嘎斯乃至乌古斯。”李忠胸有成竹地说道。
“你是说让朕浑水摸鱼,攫取好处?”邵树德问道。
“正是。”李忠回道:“陛下,黠嘎斯人其实可以用胸无大志来形容。他们的表现,就给人一种甘于平淡、偏安一隅的感觉。而乌古斯人的野心则不小,但因为与波斯不睦,屡起兵戈,纵然有想法,却有心无力。契丹西行,未必是什么坏处。陛下可遣人招揽溃散之可萨回鹘、黠嘎斯部众,于北庭设一行宫,划分草场,建立奴部。”
“李卿的想法是静观其变?”邵树德问道。
“谨守疆界,静观其变。契丹人是必然要在西域寻得一处牧场,作为安身立命之所的。但再贫瘠的草场,也都有主人了,战争不可避免。”李忠说道:“哪怕阿保机明知摆在面前的一碗毒药,他也只能一饮而尽。”
“很精彩的论述。”邵树德赞道,旋又看向随驾东行的中书侍郎萧蘧,问道:“萧卿意下如何?”
“陛下胸中早有成算,臣附议便是。”萧蘧说道。
“也罢。”邵树德大笑,道:“先让阿保机与他们狗咬狗一番,待精疲力竭之时,再做计较。”
“陛下圣明。”众人齐声应道。
“最后一件事。”邵树德从一摞奏疏中挑出一份,说道:“草原诸部推恩令之事,如何着手?杨卿,你来说说。”
所谓“草原推恩令”,主要是针对漠南诸部。
像河套嵬才部、柔州契苾部、三泉藏才部等,人口其实已经非常不少了,平均一家拉出五万骑并不算多难,已经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是,在邵树德打天下的过程中,这些部落出了大力,战死沙场者不知凡几。
但时移世易,现在的他们实力太强,已经渐渐有些碍眼了。
在这件事上,邵树德也不打算讲情面。
之前,藏才、契苾、庄浪部其实已经传出风声,要把人丁、牛羊、草场划分给几个继承人,但多年下来,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划出去的草场很小,人丁、牛羊也只占部落整体实力的一小部分,明显有敷衍的味道在内。
现在,朝廷要动真格的了。
“陛下。”杨爚组织了一下语句,道:“有些事情,宜速不宜迟。现在做,阻力较小,将来做,就不一定能成了。”
邵树德又看向其他几人。
“陛下,趁着禁军战力强横,应及早把这事办了,臣附议。”北衙枢密副使赵匡凝说道。
“臣附议。”中书侍郎萧蘧说道。
“臣附议。”
……
“那就这么办吧。”邵树德下定了决心,说道:“令各部首领至登州觐见。朕置酒与其相会。禁军马兵各部,该动弹的动弹一下,如何布防,枢密院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