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王备觉得这个方略有点冒险。但他不是战略制定者,执行命令就是了。
一万步骑西行之后,加入北庭行营,接受符存审的指挥,其他不用多想,也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符存审年纪大了,听闻在西域吃了太多沙子,身体也不是很好,随时可能会被调回洛阳。他应该是有一定的急迫感的,这一次过去,整不好就要大打出手。
所以,别想太多,捞取战功就是。正如王瑶所说,立功的机会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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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衙一行人出动的时候,位于洛阳皇城的南衙枢密院内,枢密副使李忠、钱镠二人正在议事。
老实说,李忠还是很羡慕钱镠的。
不是因为钱某人家资巨万、富贵无边,而是因为他身体保养得好。
自己才五十余岁,有时候就力不从心,身体一堆毛病,但钱镠七十多了,看他样子还精力充沛,处理公务时驾轻就熟,一点不觉得累。
最近升任南衙下院枢密副使、就在斜对面办公的马殷,与钱镠岁数一样大,同样神采奕奕,让人颇为不解。
钱镠自幼习武,擅长箭术、长槊,不过没机会当兵,后来贩私盐去了。董昌募兵时,二十余岁的钱镠前去投军,一步步发迹。
马殷就不说了,蔡贼出身。早年当木匠,日子不好过,可能私下里兼职贼盗。投奔秦宗权后,因勇武绝伦,屡建功勋,慢慢发迹。
这两人,其实都是厮杀了半辈子的武夫,但身体如此硬朗,让人费解。
从底层往上爬,没有勇武和战功是不可能的。武夫当国的时代,家世也没个鸟用,爬上去的机会只在功勋。
这俩货,大概运气太好了,没受什么伤吧。李忠微微叹了口气,道:“圣旨已降,其他几位枢相已签字,你我也签了吧。”
说完,提起毛笔,在任命书上签下了名字,然后推给了钱镠。
钱镠拿起仔细看了看,然后也签了字。
枢密院说起来位高权重,掌握着将领的考核、升迁,jūn_duì 的调动、整补,后勤的采购、补给等等,但真说起来,其实指挥不了一个大头兵。
在二十年前,大夏刚开国那会,没几个将领愿意来枢密院,都认为这是养老的闲职,颇多看不起。
二十多年下来,因为朝廷根基日渐稳固,武夫们逐渐抛弃了固有印象,改变了认识,知道枢密院的厉害之处了。
禁军是朝廷的禁军,不是私人jūn_duì 。从这个角度来看,禁军军职的含金量就不如枢密院职务了,因此现在很多人愿意来枢密院了,多为老退后的禁军将领。
钱镠很早就入枢密院了,因为献浙东、浙西两镇归降的缘故,直升枢密副使——当然,这是他的起点,很可能也是终点。
老钱的心态很好。
处理军务一丝不苟,尽职尽责。同时,他也不争权夺利。一件事该怎么处理,按法度来,按圣人意思来,不刻意针对谁,但也不怕得罪人。
反正圣人允许他保留了万贯家财,自己也不可能升官,那自然不用委屈自己了——当过两镇节度使的人,不可能一点脾气没有,过分委屈自己心意这种事情,很难做到。
摆在他眼前的是一份任命书。
武学系中赫赫有名的大将李璘出任疏勒行营都指挥使,李嗣源则调回洛阳,暂未有任何职务。
钱镠从这个人事调整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太子已至长安,听闻给新一批进入禁军担任底层军官的武学生授剑。
这种事情,以前都是圣人亲自做的,现在轮到太子了,信号十分明显。
而李璘这个人,几乎是武学生的旗帜之一。他担任方面统帅,取代河东降将,一方面是在权力交接的敏感时刻减少意外发生的可能,另一方面则有让太子慢慢笼络、接手武学系的因素。
意味深长啊。
圣人以前是信任降将的,但这时候也不得不谨慎起来了,嘿!
不过,也不是什么降将都不用。
姑墨镇使王建今岁率姑墨镇兵三千人至拔汗那,斩吉哈德分子两千余,缴获大量粮草、辎重,受到了圣人重视。
就在昨日,太子上疏,圣人首肯,枢密院签发了调令:王建出任疏勒镇使。
姑墨镇兵只有五千,疏勒镇兵有一万二千,这很明显是升官了。
而且是太子上疏为其请功,无论愿不愿意,王建都将被人视为太子一党。
希望他是又一个黑齿常之吧。
钱镠将签完字的任命书交给枢密承旨李昌远,令其发往西域。
权力交接之时,暗流涌动,老子无欲则刚,能耐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