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最厌恶朋党,且不想赵骏的事情传出去,为避嫌我们本应该散值之后就不再见面。”
吕夷简环顾四周,第一个开口说道:“但如今事情你们也看到了,赵骏并没有按照常理去走,而是执掌了皇城司,我们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当初是吕夷简安排晏殊去向赵祯提议,让赵骏走赐同进士出身的路子入仕,也是吕夷简在赵骏询问一定要走科举的时候,劝说他才让赵骏勉为其难地迈步科举的路子。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赵骏眼睛没有康复之前,张口闭口就是要杀一批违法乱纪的贪官污吏,对于那些哄抬物价、侵吞国家资产的奸商也是一口一个抄家灭族。
那个时候包括赵祯在内,都惊叹于后世之人怎么一个个杀伐果断,血气方刚,杀起人来,那都是一批一批的宰,而且还是抄家灭族,手段极其狠辣。
虽然那时赵骏是站在后世伟人对待这些人的手段以及网络键盘侠的想法上口嗨说的,但吕夷简王曾他们可不知道啊。
因此听到赵骏的话,当时就给他们整慌了,害怕赵骏复明之后真就对官场大开杀戒,这才希望通过让赵骏走科举的路子,先一步步进入他们的体制内,进行同化处理。
结果万万没想到,哪怕让赵骏已经走了科举的路子,他还是偷偷说动了官家,加强了皇城司的权限,执掌了皇城司的权柄,俨然已有了杀伐的能力。
这可把众人给吓坏了。
所以吕夷简才冒着风险,召集大家偷偷私下见面,商讨对策。
“终究还是因为赵骏在未复明之前说的很多话让官家已经动摇,官家现在已经铁了心重新恢复皇城司权势,我们现在也不好办啊。”
“要不干脆就听之任之吧,现在满朝官员都纷纷上书反对,官家却还是无动于衷,说明官家彻底信了赵骏的话。”
“其实赵骏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如果说能够说动赵骏,对我们门下子弟网开一面的话.或许未尝不能支持他进行大改革,反正死的不是我们的子弟就行。”
“诸位家族哪个没有门生故吏,偶尔犯错也是常有的事情。可赵骏观其言行,似是一个莽撞青年。万一他不为所动,硬是要对门下子弟动手怎么办?”
众人一筹莫展。
人都有自己的私欲。
宋朝虽然门阀世家力量被削弱,可门荫依然强大,哪怕不能成为高官,却也能成为中下级官员,因此各家子弟门荫入仕者极多。
比如吕家,吕夷简的几个儿子全是门荫入仕,只有第三子吕公着先得门荫,再考科举,最后成为宰相。
再算上他的孙子以及吕蒙正家族,史料记载,吕家光门荫入仕者达二十余人。
这还只是吕蒙正吕夷简等子孙三代人以内,未来吕家门荫入仕的人多得很,比如南宋大儒吕大器、吕祖谦、吕祖俭等,祖辈都是门荫官,他们入仕的时候也是门荫。
所以别看他们一个个为官清廉,好似两袖清风,实际上背后都站着庞大的家族。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他们会反对范仲淹改革的原因。
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家族子弟被革除出官场。
之前吕夷简出计想让赵骏走科举入仕,一来同化他,二来也是希望能够拉拢他,为将来家族子弟谋一条生路。
但如今赵骏另辟蹊径,又开辟出了皇城司的路子,这自然让众人愁容满面。
有人想着,要不和赵骏合谋一下,卖了中下层官员以及同阵营的其余高官。也有人觉得赵骏性格刚烈,不一定会答应他们的请求,因此一时犹豫。
吕夷简看向王曾道:“孝先,你怎么看?”
王曾皱起眉头,面容略显难色,迟疑说道:“我观赵骏并不是在说笑,如今执掌了皇城司,要到了缉捕审查处置的大权,怕是要动真格的,我以为还是要三管齐下为好。”
“你说。”
吕夷简说道。
王曾沉声道:“一是必须继续让赵骏科举入仕,让他入了官场,再催促他制造火器,以分其心。二是约束家族子弟,莫让他们惹是生非,但有为非作歹者,立即向官家请罪罢黜掉,以免赵骏真的下死手。三来.”
“三来什么?”
“三来还是要试探一下赵骏的意思,其实我们都清楚,赵骏来了之后,大宋将会出现从未有过的变革。变革势不可挡,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们还是要认清楚现实,不能以身躯去硬抗滚滚洪流,还是应该顺从一些才是.”
王曾看着众人说道:“一味地想拉拢赵骏,希望他对诸位以及子弟手下留情恐怕不现实。大宋各地的情况大家也了解,赵骏是不会收手的,所以只有投身其中,助他一臂之力,方能令家族在洪流中幸免于难。”
“唔”
吕夷简看向晏殊,问道:“同叔,伱觉得呢?”
晏殊叹气道:“王相所言极是,大势不可改。未来大宋的天会变,如果我们也不能及时改变想法,未能投身其中,甚至与赵骏作对,恐怕下场不会太好.”
“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吕夷简又问他人。
王随和盛度对视一眼,二人在政事堂话语权远不如吕夷简和王曾,向来随波逐流较多,就都不说话。
唯有蔡齐和宋绶沉吟片刻,似乎是想明白了不少,都纷纷开口说道:“王相所言有理。”
士大夫阶级总是具备软弱性和妥协性,何况他们几个只是士大夫阶级中官位最高的几位,代表不了整个士大夫阶级,将来如果赵骏真的和官僚体系起冲突,他们想办法置身事外就是了。
“嗯。”
吕夷简最终长叹一口气道:“那就先如此吧,好在赵骏依旧会科举入仕,似乎并未察觉到我们心中所想,因而就先听之任之,除非万不得已,还是避免与其为敌。”
说着摇摇头,站起身准备离去,只是起身之后,似有几分踉跄。最终还是背负着双手,出了雅间。
那身影。
却是苍老了几分,远不像曾经那般在政事堂独揽大权,近乎独相的吕许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