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才开始动起了筷子。
只是基本上也就都动了几下,味如嚼蜡般吃了几口,就互相对视,没有再说别的话。
见大家都比较沉默和安静,赵骏以为众人是在害怕,就笑着站起来说道:“诸位,我先敬大家一杯!”
“知院有礼。”
“知院客气了。”
“我等也敬知院一杯。”
众人连忙也起身拿着酒杯回礼。
现在谁都知道赵骏位高权重,他们一群无权无势的勋贵,谁敢招惹他呢?
一杯酒下肚之后,赵骏才朗声说道:“诸位,今日来,我其实是与大家商谈要事,且来陈述利弊。”
大家知道正事来了,便都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就看到赵骏放下手中的酒杯,缓步走到厅内,在几个桌子之间来回笃步,边走边说道。
“想来大家也清楚,大宋冗兵之患有多严重,每年朝廷支出至少得五千万贯,才能满足jūn_duì 需求,负担日益增重,令朝廷喘不过气来。”
赵骏这句话说完之后,大家面色一变,虽然心里早就有猜测,但还是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
毕竟最近几年朝廷不少文官对于三冗问题也是持反对意见,认为三冗过重,导致朝廷无钱无粮,对三冗进行改革的话题也喧嚣尘上。
只是众人作为冗兵的利益受众,自然不敢说出来。现在赵骏提出,显然是要对三冗下手,因而个个面色凝重。
赵骏继续说道:“近些年朝中也不是没有官员对三冗之事颇有异议,但朝廷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改革,是因为知道在座诸位,乃至营中数十万士兵,衣食所系,皆在其中。”
他说完这话后,每个人的脸上都明暗交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赵骏却依旧在厅内来回笃步,双手背负在身后坦然说道:“当然,这事也不赖诸位。太祖曾言,“人生苦短,白驹过隙。众卿不若多积金宝,广置良田美宅,歌儿舞女以终天年。如此,君臣之间再无嫌猜,可以两全”。”
“可以说诸位父辈、翁辈如此,本就是太祖所允许的事情。然而时过境迁,当时jūn_duì 数量并不算多,因而冗兵之事,只能是小患。但到了当今,已成大疾也,因而朝廷不得不为之着手置理。”
有人听完之后,立即就坐不住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长着富家翁模样,大腹便便地站起来,不迭问道:“敢问知院,朝廷打算如何置理?”
“你是?”
赵骏看向他。
那人回答道:“下官侍卫亲军马军虞侯、内殿崇班、修武郎何昌龄。”
这三个官名里,第一个是统领官,类似于文官里的差遣官。第二个是阶官,类似于文官里的寄禄官。第三个则是职官,相当于文官里的散官。
赵骏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这胖模样还当骑兵,怕是连上马都喘气。
不过他也知道这人,宋初名将何继筠的孙子,还娶了齐王赵元佐的女儿,算是勋贵里混得不错的了。
“自然是要淘汰军中老弱,以及诸多不能打仗之士。”
赵骏回答道:“如今军中军纪败坏,很多人白天出营做买卖,晚上回营睡觉,根本不算是士兵,又领着朝廷的俸禄,怎么能如此呢?”
“万万不可啊陛下!”
又有一人为刘廷翰之子刘赞元站出来,向赵祯拱手道:“陛下,如今西夏和辽国还在环伺,此时裁减jūn_duì ,无异于自断一臂。”
“好了。”
赵祯摆摆手:“听知院说完吧。”
“行了。”
赵骏瞥了眼刘赞元道:“你们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你们难道觉得朝廷会弃你们于不顾吗?”
有人连忙问道:“不知道朝廷会如何安置我们?”
“你又是谁?”
“下官散直都头、右班殿直、成忠郎楚鼎。”
“原来是楚侍中的从孙。”
赵骏知道楚昭辅没有儿子,赵匡胤就让他的侄子继承了他的勋贵名额,便说道:“楚侍中当年说,“吾无汗马劳,徒以际会得此,吾为国家守尔,后当献于上。”现在,是该献于上的时候了。”
楚鼎刹那间脸色惨白。
“哈哈,适才相戏尔。”
赵骏笑着说道。
楚鼎便也只好讪笑了一声。
“其实很简单,朝廷需要把大量无所事事的士兵清理掉,以缓解国库支出。”
赵骏继续说道:“不过考虑到那么多人要吃饭,还有诸位开国元勋后裔,都赖以为生,因而势必不会亏待了诸位,否则今日也不会邀请诸位来详谈。”
他说着指着曹琮道:“大家最近想来也知道了,马帅最近几个月可是发了大财啊,这半年之内,怕是已经入了三四十万贯了,只比以前多,不比以前少。而这些门路,便是朝廷为诸位所留。”
众人看向曹琮,曹琮便站起来说道:“不错,去年朝廷前往海外的船队回来,带了价值七百余万贯的金银珠宝。朝廷组建船队,许我作价置股,光这一项,曹家赚二十余万贯。”
“马帅其实就是我为大家做的榜样,这海外贸易虽有些风险,然线路基本都已经稳固安全。可以先往高丽、日本等国往来贸易,待时机成熟,便浩荡北去,直抵海外。”
赵骏环顾众人说道:“除此之外,朝廷也会组建商行,诸公也入股其中,到时候朝廷会发布一些工程,由商行包揽,如此那些被淘汰的士兵就能够通过修桥铺路、建水利设施、治理河流为生,而诸位也能分到其中利润。”
“我算过了,往后至少五十年内,朝廷打算大搞基建,也就是修路、造桥、治河等等,每年至少要投入数百万贯乃至上千万贯,再加上海贸利润,以及将来还会让大家入股钢铁厂利润。”
“林林总总下来,每家只要出资够多,分到的利润也会更多。即便你只出个十万、八万贯,也绝对要比现在躺在军营里更好。每年至少二十万贯以上。”
“这样一来,朝廷节省了军费开支,把军费用于修建道路、治理河流之类。被淘汰的士兵有了活计,诸位包揽朝廷的工程能赚钱,参与朝廷经营的海洋贸易也能赚钱,此谓之一举多得也,又何必食古不化,继续躺在军中呢?”
到了最后,赵骏就微笑着看着众人。
赵祯也是如此。
他们觉得,这一把应该万无一失了。
不仅照顾到了这些勋贵们的利益,还照顾到了底层士兵们的利益。
绝对是一举多得的好事,不能说是从者云集吧,那也至少得是共襄盛举,大家纷纷响应才是。
然而赵骏一番慷慨激扬的话说完之后,场内近乎鸦雀无声,大部分人都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没有人作声,也没有任何人起头答应。
就连曹琮都颇为尴尬地坐在那里,低头不语。
几秒钟后,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的赵骏脸色微变,环顾四周,淡淡地问道:“怎么?难道诸位对朝廷的安置不满吗?难道诸位还嫌弃朝廷对你们不够好吗?”
这语气,已经有些重了。
因在西夏战争中立了功勋,被升为殿前公事兼引进使、中卫大夫的石元孙硬着头皮站出来道:“知院,此事,还请缓缓。”
刹那间,赵骏的脸色已是极为难看,朝廷给出了如此优待,他们居然说缓缓?
什么意思?
把朝廷的政策当儿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