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魏忠贤颇有几分春来我不先开口,哪只虫儿敢作声的气势,随即堆笑道:“说起诗词,陛下上一次给奴婢赐下墨宝,奴婢专程让人装裱了起来,挂在了奴婢外宅的中堂,陛下,您猜怎么着,那过往的宾客见了,个个都是叫好,没一个不说这行书有大家风范的。”
天启皇帝皱眉:“哪一个客人?”
“呃……”魏忠贤一时语塞,正开始思索。
天启皇帝随即摆摆手:“好啦,不必再想了。”
魏忠贤连声说是,接着嘿嘿一笑:“奴婢……奴婢近来有些糊涂,总是不记事。”
魏忠贤在天启皇帝的面前,显得有些‘笨拙’。
而张静一是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天启皇帝和魏忠贤的,他发现天启皇帝是个挺聪明的人,当然,这种聪明写在脸上。
而魏忠贤呢?
起初的时候,张静一觉得魏忠贤很蠢,居然拍如此被人一眼看穿的马屁。
可细细一咀嚼,却又发现不简单,因为魏忠贤显然是在天启皇帝面前藏拙了。
明明是一个老狐狸,可总是说一些蠢话,做一些蠢事,表面上会惹来聪明的天启皇帝一眼洞穿!
可实际上呢,魏忠贤的愚笨,却显出了天启皇帝的聪明,因此天启皇帝对魏忠贤很放心。
厉害,厉害!
想来这就是魏忠贤能够成为九千岁的原因吧。
张静一正思维飘散着,冷不丁的,天启皇帝道:“你们都不聪明,朕不过是取你们的忠心罢了,朕方才看岳忠武传奇,心里便想,这天底下,似岳忠武一般,既有才干又忠心耿耿的人,只怕凤毛麟角,朕自然也不能强求。所以只好挑选一些虽没有什么大才干,却赤胆忠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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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这般一说,宦官们便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
魏忠贤激动地道:“陛下所言极是,奴婢可以为陛下去死。”
宦官们也纷纷道:“奴婢愿为陛下上刀山,下火海。”
“哈哈哈……”天启皇帝乐了,随即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倘若朕落入水中,你们肯不肯来救呢?”
张静一:“……”
张静一很想骂人,这该死的乌鸦嘴啊!
魏忠贤立即就道:“若是陛下落水,奴婢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下水去救,陛下若是现在下旨,令奴婢这便跳水,奴婢也绝不皱眉。”
天启皇帝露出将信将疑的样子,随即走到了船舷栏杆处,手中扶着栏杆,看着那粼粼的湖水,感慨道:“人人都说忠心,可若是都这般忠心耿耿,天下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呢?你们不要以为朕对宫外一无所知,送来的这些奏疏,大多都是坏消息,可大抵还是经过了粉饰,这宫外只会更糟糕。”
魏忠贤便道:“所以陛下才需提拔忠贞之士,为陛下分忧。奴婢这里……倒是有不少……”
天启皇帝笑了笑,道:“只怕又要举荐你的徒子徒孙了吧?”
魏忠贤:“……”
天启皇帝回头,居然很有深意地瞥了站在甲板上纹丝不动的张静一一眼。
他而后才道:“举荐、举荐,天下最坏的就是举荐了,真正尽心竭力的人,老实做事,自然不会举荐到朕的面前来。反而是那些溜须拍马之徒,使了银子,于是朕身边的人巴不得举荐他们。不说其他,单单是朕身边扈从的禁卫,也没几个合格的。”
魏忠贤连忙道:“这是吴……”
不等魏忠贤继续说下去,天启皇帝便冷笑着打断道:“你以为朕不知吗?宫里的事,没有你的点头,谁能入得了宫来?不要将事都赖在吴孟明的身上。”
魏忠贤倒没有继续辩解,而是连忙道:“奴婢万死。”
天启皇帝只淡然地看了魏忠贤一眼,才叹息道:“倒是那张静一,忠勇双全,诛了赵贼,立了如此的大功劳,可到现在,却不知被你们发遣去了哪里,为何没有人在朕面前举荐他呢?”
张静一听到这里,心里骤然汹涌澎湃,他已恨不得立即张口说点什么,只是这个时候,却又想起了许多的禁忌,一时竟犹豫着要不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