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士卒的心目之中,都有好男不当兵的观念,而之所以不得不入营,除了少部分是征募来的士兵,其实绝大多数人,都是军户出身。
朝廷将许多人列为军户,让他们戍守各处军镇要塞,而军户的地位极低,几乎形同于上头百户和千户们的私奴。
不但要负责作战,经常欠饷,而且还需为上官们耕种土地,比佃户还要惨。
而现在……算是彻底地将这些军户解脱了出来,从此之后,只要他们愿意,便可以随意改换为民籍。
要知道,不少的军户,当时不堪自己的身份,以及上官似畜生一般的打骂和凌辱,还有各种的克扣和盘剥,以至于大明各处的卫所,都有大量军户逃亡的事件,这些军户们,宁愿成为流民,也不愿当兵。
甚至许多的军营,武官们为了防止士兵们逃亡,一到了天黑,就让人将他们捆绑起来,一根绳子各自捆十人,一起睡觉,若有一个人逃亡,其他九人,统统连坐。
在这个时代,军户想要改籍,是极难的,当然,这种操作也有,就比如……你有本事能参加科举,中个功名给人看看。
显然,这种人是凤毛麟角的,几乎是传闻中才可能出现的事。
这锦州上下,兵马遣散了数万人,可是……在此时此刻,却异常的安定。
可也在这锦州。
在这街巷之内,却出现了一个穿着袄子,蓬头垢面的老人,他的袄子看上去似乎质地颇好,却已残破不堪了,不少败絮自布料里翻出来。
这老人似是疯了,每日出现在街巷里,或是朝着孩子拍手,口里大叫着:“孙儿啊,孙儿……”
又或者,在某个沟渠里,翻找人们丢弃的残羹冷炙。
有人说这个人曾是辽东的总兵官,威风凛凛,显赫一时。
当然,过往的人却都不信,只哈哈大笑。
人们显然将此当做笑话。
不过这老人,也会有发怒的时候,他有时大笑之后,突然露出惊恐的样子,口里含糊不清的大呼着:“哎呀,昏君无道,我等辽人已经活不下去啦,尔等为何不反,为何不去反了那昏君?这皇帝轮流转,该有德者居之。”
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竟也没有人和此人计较,只是觉得这个人疯了。
当然,偶也有几个听着不喜的,一把揪出来,对他破口大骂:“俺反你娘,你再多嘴,便打死你。”
一旁有人便劝:“罢了,罢了,和这疯子计较什么,若是不疯,他说的出这样的话吗?”
老人只惊恐地看着这人,身子蜷缩着,等那人放了手,骂骂咧咧的扬长而去,这老人却猛地垂泪,捶打着自己的心口,似锥心一样,反反复复地呢喃着:“上天无眼啊,上天无眼啊,昏君害人,昏君害人啊……”
自然……这老人对于锦州城的百姓而言,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因为他只出现了八九日,慢慢的,人们却发现这个人不见了。
听有人说,这老人似去‘聚兵’去了。
也听人说,他已被冻死了。
于是,人们渐渐地将这老人淡忘了。
毕竟,生活总要继续,衙门里,开始贴出了布告,要清丈田亩,进行分田。
………………
义州卫。
这义州卫,距离锦州数百里,最近的宁远,也有一百多里。
这么的一个地方,似乎并没有因为辽东的大变故而受波及。
在这里,信王朱由检带着数百人,开垦出了一大片的田,附近搭了一个庄子。
除了张家派来的一些文吏之外,还有就是招募来的农人,以及信王的护卫。
本来还带来了七八个宦官,不过朱由检似乎觉得自己身边七八个宦官伺候着,总是不好,于是便都遣散回京去了,只留下了一个王承恩。
初来的时候,朱由检对此一窍不通。
甚至第一次看到种庄稼,竟是瞠目结舌。
因为他很无法理解,这吃起来香喷喷的粮食,竟是在这污浊不堪的泥地里生长出来的,而且……居然他们还施粪肥。
以至于朱由检连续反胃了许多日子,看到那本该香喷喷的白面或者是米饭,便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不过后来,等真正下了地,浑身沾了泥星,又亲自舀过粪水。
这矫情的病症便逐渐地减轻了。
再过一个月之后,他甚至已经可以在田埂处,一面吃着蒸饼,一面站在粪水桶边上愉快地蹦跶着。
这黑麦的种子,先是小心的培植出来,而后插下了秧苗,在这天寒地冻之中,几乎每一个人,心里都很沉重。
在这样的天气里,要种植出粮来,确实是一件让人无法想象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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