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猛地打了个寒颤,随即却又问:“甲号房呢?”
“诛族抄家罪。”
钱谦益不甘心,又问:“丙号房呢?”
“流放抄家罪。”
钱谦益:“……”
他不死心,继续追问:“丁号房呢?”
“抄家罪!”
钱谦益:“……”
钱谦益咬了咬牙道:“戊号呢?”
张静一笑了笑,慢慢地端起了茶盏来,轻轻的呷了口茶,才道:“这个倒是不必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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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益的脸色稍稍缓和起来。
若是统统都要抄家,他就真怀疑这昏君还有张静一兴冲冲的跑来江南真不是来平叛的,压根就是奔着来抄家的了。
只见张静一随即道:“不过这个罪也不小,得处罚金,罚金从千两至十万两不等……不交足罚金,只好抄家了。”
钱谦益:“……”
张静一则又道:“你寻本都督来,就是为了问这些?你以为本都督很有闲情雅致的吗?”
钱谦益心里清楚,现在自己这罪,只怕是杀头加抄家了,虽然比灭族要好,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是咬咬牙道:“若是检举了重要的线索,是否……还可减罪?”
张静一便道:“那就看你这线索有多有用了。”
钱谦益于是道:“学生知道……有人一直与海外勾结,这一点……是否可以减罪?”
“海外?”张静一倒真的来了兴趣了,便定定地看着他道:“哪一个海外?”
钱谦益深吸一口气,凝视着张静一,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可能来了。于是他道:“弘治、正德年间的时候,都督可知道,一石白米是多少银子吗?”
张静一看着他,只道:“你说。”
钱谦益道:“在江南,一石白米,五钱只六钱银子,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那么现在……敢问都督,一石白米价值几何呢?”
张静一:“……”
张静一皱眉道:“现在正常的市价,在三四两银子上下。”
“还不止。”钱谦益道:“有些地方,甚至到了十几两,去岁的时候,在山东,一石白米,甚至高达了十五两纹银,在江南,这样的情况也是如此。”
张静一似乎开始察觉到钱谦益的意思了,他目光幽幽地看着钱谦益,鼓励道:“你继续说下去。”
钱谦益则道:“这就很奇怪了,就算是当下发生了许多灾荒,可在江南,却几乎没有什么大灾大难,米价在嘉靖之前,一直都很平稳,可为何嘉靖之后,尤其到了万历年间之后,米价开始暴涨?敢问都督,这是什么缘故呢?”
张静一没多想,下意识地道:“要嘛就是米变少了,要嘛就是……”
钱谦益打断他道:“米可能变少,可再少……罪官说过,江南一直没有到饥馑的地步,所以再如何少,也不至米价攀升到这样的地步,而且自米价升起,就再没有回落下去。”
张静一微微挑眉道:“那么你的意思是……米没少的话,就是银子变多了?”
钱谦益点头道:“对,根源在于,银子变多了!市面上出现了大量的纹银,且这些纹银争相收购实物,所以物价高涨。”
张静一便顺着他的话道:“这些年来,我大明没有开拓新的银矿吧,银子是有限的。”
“是的,罪官也是这个意思,这些年来,非但没有开采新的铜矿,反而我大明从太祖高皇帝时期开采的一些银矿,已经日渐枯竭。”
张静一的脸色越加凝重起来,道:“你说话不妨明白一些。”
钱谦益道:“能让白米暴涨十倍的地步,而且我大明的白银本身并没有增长,那么这些白银来自何处呢?罪官就斗胆一言吧,在有的人手里,白银早就泛滥成灾了,都督可听说过,有人每年用海船,一船船的将白银送来大明的吗?”
张静一听罢,直接倒吸一口凉气,他渐渐的感觉到,真正的大鱼要出现了,不过……他还把持得住自己,毕竟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即便身体年轻,可心理年纪,却已不是愣头青了。
于是张静一不露声色,笑了起来,很是镇定地道:“噢?这些人……你知道是谁?”
钱谦益道:“倒不敢说知道,不过……却可以提供一些线索。”
张静一道:“线索呢?”
这时候,钱谦益突然不言了。
张静一定定地看着他:“说话!”
钱谦益这才开口,而后一字一句地道:“罪官觉得自己不该是乙号犯,毕竟罪官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