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阔的眉心也紧锁着,不是去打,却敢去……那便只能是要勾搭上了!
常岁宁抬眸,看向常阔,语气警惕:“务必在中途将他截下,绝不能让他带着脑袋和兵马抵达扬州。”
李逸虽是草包脑袋一个,但他的宗室身份及他如今手中握着的兵力,一旦归入徐正业麾下,便必添大患。
常阔肃容点头,在常岁宁示意下,立即下令继续赶路,改道去截堵李逸,剩下的话让老康他们在路上边走边说。
“我早料到李逸那龟孙会逃,已令人先行回寿州探听消息……却不曾想他竟要往扬州去!”常阔路上骂道:“这玩意儿胆子不大,野心却不小!”
竟敢与徐正业勾结,这是打算与虎谋皮呢。
常岁宁同老康他们问起了朝廷的动静。
贺危身死的消息必已传回京师,面对李逸的叛变,朝廷定有应对手段。
她虽怀里揣着贺危托付的那道圣旨,但单凭她和老常领着的这一万兵马,并无十成把握可以拦下李逸,若有朝廷之力相助,胜算自然能更大一些。
老康答:“三日前我等离开寿州时,已暗中探听到消息,京中已着钦差离京,此刻必然已在赶来的途中了。”
钦差若抵,定会立时集调兵力以制李逸,夺回朝廷兵马。
随之,李逸反贼的名声也会很快传遍各处。
但各处调集兵马都需要时间,而若李逸当真已与徐正业勾结上了,那李逸此去扬州,必然一路畅行无阻,若干等着钦差前来,只怕为时已晚。
所以,还是得由她和老常先行赶去拦截。
“……贺危都死了二十日余了,我就不信整个江南里里外外,全都被李逸蒙在鼓里!结果却没一个肯出声出面的,无非各怀鬼胎装聋作哑罢了!”常阔在马上啐了一口,骂道:“真是烂,全烂透了!”
“是啊,烂透了。”常岁宁看向前方泥泞的官道,也紧皱着眉。
透过这烂透的表象,便可见人心已经不齐。
自明后当政以来,各处所积压的不满,似要借着徐正业喊出的这声“匡扶李氏江山”,而统统显现发作出来了。
这两日她在和州也听到了各处相继起事的消息。
骆观临当初那一纸檄文,甚具煽动性,如今多处都有响应徐正业的声音,不止在江南之地。
那些响应之声真真假假,正如徐正业口中所谓的忠于李氏,不过是个利己的旗号而已,如今人人皆是徐正业,人人皆想成为徐正业。
这便代表着朝廷与女帝的威信势必会被削弱,而威信被削弱之下,许多政令的施行便会受阻或是被敷衍慢待。
所以,此番前来的钦差便很重要——若其能力欠缺不足,在此时局下,只怕很难及时调动到足够的兵力。
若又是个草包人物……
常岁宁想到这个可能便觉头皮一紧,若说她的老师患有厌蠢之症,那她便有草包恐惧之症。
这世间之大,千万个草包也容得下,生来即为草包也并非过错,但若将草包放在不合适的位置上,那便是很大的灾难。
李逸便是个很好的例子。
她此番必须与老常先行赶去拦截李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得上是身先士卒了,出于考虑后续是否能有托底的助力及时赶到,常岁宁问:“可有探听到此番奉旨前来的钦差是何人?”
老康道:“有一位武将,未能探听出具体是何人,但可以确定的是,为首之人是出身郑国公府的那位魏侍郎。”
来的竟是魏叔易啊。
常岁宁几分意外。
满身心眼之密,可引发密集恐惧之症的魏叔易自然不在草包之列。
不过,江南局势混乱凶险,他一个实打实的文官……暂且不指望其它,姑且先祝他好运吧。
……
如此又行一日,常阔虽暂时仍未能等到钦差的音信,但却也添了五千人马助力。
他们遇到了寻来的楚行一行人。
楚行此前奉命在泗水一带阻击徐氏乱军,但打到一半就遇到了粮草供给不足的困境,他们几番令人向李逸催要粮草补给,但所得寥寥,好似打发蚂蚁。
没有粮草的仗打下去只能是个死字。
楚行设法于当地筹措,但也没能支撑太久,吃不饱饭,军心开始涣散,之后遭遇一场强攻,伤亡惨重,数万人马只剩五千人勉强突围而出。
那一日,楚行虽已战至无力,但仍在心中完整地问候了李逸的祖宗十八代。
再然后,他听闻自家将军在和州抵御叛军,便心一横,干脆下令带着剩余的五千人马赶往和州。
途中有常阔派出去探路的斥候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双方便得以在此碰面。
这五千人马俱如逃难的饥民一般,常阔先让人拿出干粮让他们果腹。
看着楚行等人狼吞虎咽的模样,常阔既愤怒又心疼。
而多亏了和州百姓足够义气,给他们准备了足够多的干粮,否则此刻常阔不单要心疼部下,还要偷偷心疼粮食。
填饱肚子后,楚行遂将泗水之战的过程与常阔仔细言明。
最后,他心情沉重地朝常阔跪下请罪,不提其它,他作为此战将领,打了如此败仗,面对如此惨重的伤亡,心中有悲愤也有愧疚自责。
“起来,这怪不到你身上去!”常阔面色沉极:“我必将李逸挫骨扬灰,以祭枉死的众将士!”
常岁宁未语,只伸手扶起楚行一只手臂。
这一扶,才察觉到楚行衣袍下的手臂都干瘪了许多。
众人收拾心情,继续赶路。
路上,楚行才顾上与常岁宁说话:“来时听闻了女郎在和州杀敌的事迹,还当是误传……没想到当真是女郎来了。”
女郎出现在此地,已经令他震惊难当,更何况他还听说:“在和州时,那葛宗……当真是女郎所杀?”
无需常岁宁开口,她身边的荠菜娘子便开口证实道:“这还能有假?当时我就在一旁亲眼看着呢,常娘子一刀下去,便割下了那狗贼的脑袋!”
楚行不禁瞠目。
所以,他竟然教出了一位这么厉害的徒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