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所谓结善缘,结的是人心,为的是友好往来,而不代表对方的付出便是应当的。这份雪中送炭的心意,她会记下的。
二人一路说着话,来到了前厅中。
王长史已在此等候,并将骆观临也带了过来,王长史的初衷很简单——如此贵客登门,事涉两州往来,多好的增长见识的机会啊。所谓门客,便是主公的眼睛耳朵脑袋,就得多听多看多想。
被迫长见识的骆先生看着被迎进来的霍辛,颇感意外——和州竟派了个女子前来?
再往后看,是跟进来的姚冉,门外守着的,则是荠菜等人……
骆观临下意识地皱眉,便是现如今明后身侧,尚且不是这般女子环绕主事的光景。
作为长久以来父权的拥护与推崇者,此时他除了本能的不适之外,更多的是对日后的未知。这种未知之感,他最先在常岁宁身上看到过,而今,又在这些围绕在她身侧的女子们身上看到了更多。
风尘仆仆的霍辛被常岁宁留着在刺史府住下,打算歇几日再回和州。
荠菜一行人,私下皆去见了霍辛,关切询问了一番云家及和州的现状。
她们来自和州,也感念云家满门恩德。
见罢霍辛之后,有七八名娘子在荠菜的陪同下去见了常岁宁,她们试着表达了想回和州探亲的想法。
她们当中,有好些是死了丈夫的,但总归还有血亲在世,这么久没见,思念是其一,其二便是……她们如今这般出息,那不得回去炫耀炫耀吗?
常岁宁点了头:“如此,你们便代我护送霍辛阿姊回和州吧。”
这便是准允了,只是换了个办差的名目。
青花等人喜出望外,又有人鼓起勇气提议:“既是护送……那属下们能穿盔甲不能?”
都说衣锦还乡,这身威风凛凛的盔甲,便是见证她们军功的锦衣。
常岁宁笑着点头。
大家更欢喜振奋了,青花干脆又问:“那……那可以佩刀吗,将军?”
待她盔甲一穿,长刀往腰间一挂,还不将昔日那些口口声声说她是个扫把星的碎嘴货们,吓得屁滚尿流!
常岁宁想了想,也点了头,并道:“再给你们每人配一匹骏马。”
众人高兴极了:“多谢将军!”
她们个个目色炯炯有神,有人咧嘴笑起来,被同伴捅了捅侧腰——别让将军觉得她们太庸俗肤浅!
常岁宁却也跟着露出笑意,人生就是靠这些庸俗肤浅的快乐活着啊,只要不妨碍他人,快乐又何分高低呢。
只是有一点她还须言明:“在外亦要恪守军规,准你们着甲带刀,但不代表你们可以肆意横行,欺凌伤人,明白吗?”
众人收起笑容,皆正色应道:“属下明白!”
此刻,除了对军法的敬畏,她们心中还不约而同地生出了一种微妙感受——所以,现如今,她们竟也“拥有”了肆意横行,欺凌伤人的能力了吗?
这是对她们的约束,却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肯定,她们已不再是任人鱼肉的弱者了。
众人退下后,几名娘子围着荠菜问她为何不跟着回去看看,又有人劝:“……你家那口子还在呢,你不回去瞅瞅,就不怕他在外头有个什么花花草草的?”
“我巴不得呢!”荠菜好似听到了天大笑话:“只要他敢,我便将他扫地出门去!再放一串炮仗去去晦气!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没了碍手碍脚的男人,倒是更方便她建功立业!
她如今可是将军身边的得力部下,前些时日刚拿回扬州时,还有个想走捷径的年轻小兵想对她投怀送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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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担心地位不保的是她家里头的男人,可不是她!
但她也不是那等喜新厌旧之人,她前些时日才叫人送了银子回去,让男人带着孩子读书认字,以后方便来将军身边做事。
总之机会她给了,若这窝鸡犬还是不争气,没有跟着她升天的福分,那就人各有命,桥归桥,路归路,人归人,畜归畜吧。
荠菜想法简单敞亮,无所畏惧。
将军近来忙成这样,手下最是离不得人,她脑子被沤熟的粪烧坏了才会在这个时候回去查看男人有无沾花惹草。
荠菜不再多说闲话,她如今作为这一支娘子军的领头校尉,更多的是交待她们回和州后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得意可以,不能忘形,谁要是抹黑了将军的名声,无分亲疏,皆严惩不贷。
天色将暮之际,常岁宁刚从书房里出来,步下石阶之际,有人前来通传,道是蒋海求见。
对于这位捐了足足一百万两、素有江都最擅下金蛋的当家金鸡之美名的蒋金鸡,常岁宁甚是礼待,立时将人请去了花厅说话。
一见着这位年少的刺史大人,蒋海便觉腰间荷包隐隐作痛。
幸而有失必有得,腰间荷包虽痛,项上人头却感觉良好。
一番寒暄后,不敢落坐的蒋海,站在那里搓着手,笑着看了看左右。
坐在上首的常岁宁会意,轻抬下手,屏退了厅中之人。
蒋海这才笑着赔不是:“常刺史公务繁重,小人按说不该前来搅扰……”
毕竟单是数银子、手写“慷慨之士”这两件事,也足够对方忙活的了。
他看似迟疑着将来意说明:“只是受人之托,无从推拒,只能斗胆前来……”
“这么说,蒋东家今日是代人传话来了?”常岁宁看起来几分好奇:“倒不知是何等人物,竟能请得动蒋东家亲自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