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次奉命行事的过程中,他难免察觉到一些东西的存在,但是他没有机会、也不敢深入接触探究。
“哦,只是半个心腹啊……”范阳王说着,再次抬手:“多问无用……”
“等等!王爷!”那护卫统领满脸求饶之色,赶忙道:“属下虽不知,但有一个人肯定清楚!……邓清载!”
他说出了一个名字。
此人是段士昂身边的心腹,且平日里段士昂与外界的往来信件,皆经过他的手。
趁着段士昂不在城中,范阳王很快借询问战况之名,召此人前来。
范阳王自觉作为一个焦虑怕死的废物,频繁询问战况是很合理的事。
等候的间隙,范阳王在殿内踱步时,忽然看向崔琅:“……人要本王想法子抓,还得本王亲自审,这就是你给的证据?你这告的哪门子密?合着你只出一张嘴?”
崔琅“嘿”地一笑:“……这也是为了让王爷您亲自参与进来嘛,若我将证据直接捧到王爷跟前,万一王爷疑心是我造假,那岂不是还有得麻烦?”
范阳王哼了一声:“本王看你比谁都会算计……这下麻烦全落到本王头上了。”
不多时,那名叫邓清载的段士昂心腹,便来到了宫苑内,面见了范阳王。
范阳王询问了一些战事相关,又说起段士昂伤势,并赐了一匣子补药。
此人上前接过,行礼要退出去时,却发现书房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合上。
他眼神骤变之际,四五名护卫已拔刀快步向他围了上来。
相比那名护卫统领,此人虽非武将,嘴巴却要难撬得多。
那名老内侍手中跃跃欲试的去势刀,终于还是派上了用场。
一并用在此人身上的,还有宫廷里专用来折磨审讯内侍的手段。
如此一番残酷的逼问之下,待天色将暗时,心焦的范阳王,总算听到了结果,并拿到了一封刚来自益州荣王府、段士昂还未来得及过目的书信。
段士昂的确是在为荣王李隐做事。
但二人并不只是简单的上下从属关系。
据邓清载招认,段士昂的阿姊是荣王暗下养着的“夫人”,为荣王生下一子,且此子已长大成人,很得荣王喜爱。
而段士昂在起事之后不久,便暗中将自己的家眷子女全都送往了益州。
“这就麻烦了……”范阳王叹息:“原想着还有机会劝士昂回心转意,现下看来却是不能了。”
人家俨然是一家人,他算个什么玩意儿?
有这层关系在,段士昂便不可能更改心意。
现如今的荣王世子李录体弱多病,若荣王成就大业,那个有段家血脉的孩子十之八九是能成为储君的,到时段士昂便是储君唯一的舅父,段士昂的后代子女也将拥有无上荣宠,这休戚与共的关系,换谁谁不卖命?
至此,范阳王心中已无比清楚,段士昂是断不会退的,荣王也不会准许他退。
“麻烦啊……”范阳王站在窗下,看着被点亮的宫灯,眼睛眯了起来。
片刻,他转过头去,让人去留意段士昂是否回城的动向。
崔琅见状,心中稍定了定,走到这一步,事情就成了一半了,他的小命也算保住了。
而范阳王亲手查实了此事,并且动了段士昂的人……若范阳王不想被段士昂察觉到变故之后除去,那前者就必须要尽快动手了!
崔琅心中莫名激荡了一把,试探着低声问:“王爷打算怎么做?可需要在下帮着一起参谋参谋?”
范阳王看向他,却是似笑非笑地道:“说来,本王有一事很好奇。”
“崔六郎手中连证据都没有,却敢来本王面前告密……”范阳王问:“此事是何人透露给你的?你就这般信得过那人?”
“分明有机会脱身,却选择留下冒险揭发此事……让本王除去段士昂,对你有什么好处?”范阳王问到这里,又改了下口:“或者本王应当问,除去荣王的人,对你们崔家又有什么好处?崔家此时多半已倒戈荣王,你这样做,岂非是在拖家中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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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此言差矣。”崔琅笑着说:“让王爷识破段贼真面目,下手将其除去,乃是必然之事——难道没有区区在下,此事便办不成了吗?说到底,在下不过是留下蹭个功劳。家中之事自有长辈做主,我身为晚辈,借机多谋一条生路,何乐不为呢?”
范阳王抬眉:“此前倒是本王眼拙,竟没看出来崔六郎是个少见的聪明人……”
说着,赞成地点头:“淮南道常岁宁这一条生路,的确值得崔六郎冒一场险。”
崔琅谦逊一笑:“比起王爷,在下哪儿敢妄称聪明。”
“这话就对咯。”范阳王笑了笑,抬手道:“来人,将崔琅拿下。”
崔琅脸上笑意一收,赶忙问:“王爷这是何意!”
“胆子够大,脑子够快,但太年轻了些。”范阳王甩袖道:“吃本王的,住本王的,临走还要借本王来立功……羊毛也没有这样薅的,天下何来这等连吃带拿的好事!”
崔琅吱哇求饶。
李昀在旁也为他求情:“父亲,崔六郎他罪不至死啊!”
崔琅表情震惊,什么叫罪不至死,他压根没罪,他这叫做好事!这厮到底会不会求情!煽风点火急着给他火葬还差不多!
范阳王听得心烦,立即让人将崔琅拖了下去。
当夜,范阳王得到消息,段士昂留在了城外军中指挥战事部署,暂时没有回城的打算。
这让范阳王松了口气,却也犯起愁来,不回城是好事,如此一来,段士昂一时半刻便留意不到他这边……
可若是要图一个稳妥,他便要赶在段士昂回城之前将此事了结……但在军中动手,显然不是一件容易事。
范阳王左思右想,待到次日晌午,仍带人出了洛阳城,亲自去了军中。
他虽时常因惧死而给人以懦弱之感,但有些事,为免闪失,必须由他亲自来做……哪怕这比崔琅跑到他面前告发段士昂来得还要冒险百千倍。
范阳王来到军中,心神不宁地在帐中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等到段士昂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