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了!
这是第二次了!
张良眼角跳动不休,心间的震动频率比眼角还要快。
一阵压抑不住的咳意自肺间升起,涌到喉咙,蹦出了口。
咳咳咳~!
右手握空拳放在嘴边,张良咳嗽不断,咳得喉咙痛,腰下弯。
自从韩地生变,他被迫引领家族匆忙逃离,就落下了这咳嗽的毛病。每当心理出现极大波动的时候,都会咳嗽不止。
看过不少高明医者,皆说是身体无碍,心病作祟。
陈平脚下生风,快步走来,轻微拍打张良后背,一脸担忧道:
“子房还安好乎?”
张良心间戾气大升,强忍住一把拔出腰间宝剑,削掉陈平头颅的冲动,声音冷冽。
“离良远些!”
陈平依言照做,退后两步,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喜怒。
张良又咳嗽了两声,感觉喉咙不再发痒,按照呼吸法轻呼吸三次,这才直起身。
其脸色有一抹病态的苍白,若让诸如龙阳君一类的好色之人见了,心中定生出百般怜惜之情。
“兰陵一县百姓皆因你而死,你做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还不知道收手乎?”
陈平已是随便找个民居进入,声音遥遥传来。
“若说收手,子房何不放弃复韩呢?子房不知道战乱一起,死伤百姓是十个兰陵不止乎?
“兰陵荒废时间绝不会太长,时间有限,子房还是回去早做准备罢,平在此捡拾些金钱。”
数日后,狄县第一世家,田家将附近邻县的那么些病死,染瘟,要焚烧处理的牲畜以低廉价格尽数购置一空。
没有人囤积居奇,本来就是要焚烧的物事,有人出钱就烧高香了。
卖了病死牲畜的百姓个个热泪盈眶,对田家感激涕零。若不是田家以金钱收购,他们血本无归,好些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兰陵在会稽郡守殷通调查之后,果由新上任的东海郡郡守牵头,召兰陵附近村郭之人入城定居。
响者云集,愿入者数不胜数,个个欣喜莫名。
从安全系数考虑,村郭在野外顶多有一圈篱笆,也就能防防野兽。而兰陵是个县城,有城墙保护,城外还有jūn_duì 常驻。
冤魂索命?他们死和我们有甚关系?再说,野外乱葬岗还少了?
从生活考虑,村郭里大多只有一两个医者,而兰陵有医馆。村郭里只有米铺布铺,而兰陵卖什么的都有,商贩极多。
数月后。
兰陵城外,竖壁清野。
驻扎在城外的jūn_duì 日夜轮守,但有人自兰陵而出,远远便乱箭射杀,尸体就地焚烧,黑烟数月不绝。
齐地始有“秦王生,齐人死。秦王死,齐人生”等歌谣传播。田氏三兄弟因前些时日购买瘟病牲畜,拯救了一批百姓。有了仗义疏财,义薄云天的名声,一时间来投者云集。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会稽郡,会稽县。
始皇帝来到尉缭宅邸。
甫一入内,始皇帝便面有惊诧之色,尉缭的宅邸比他的行宫都差不了太多。
亭台楼阁,曲水流觞,廊亭百转千回,入内犹如走迷宫。
对比在咸阳,尉缭当国尉时的宅邸,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始皇帝见此,立刻就明白为何尉缭要离他而去,为何要一再说他刻薄寡恩。
为《秦律》所严格管控的关中,没有肆意享乐的土壤。
而尉缭,显然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
“老臣尉缭,拜见陛下。”
尉缭还是和在咸阳时一样,做足了礼数。
一把年纪了还跪在地上,低着头诚声道。
始皇帝看着尉缭,想起了当年那个年过花甲,带着不被世人认可的兵书《尉缭子》来到秦国的魏国名士。
不到十年时间,那个魏国名士模样没怎么变,但心,却是大变特变。
何止是尉缭,当年还是舍人的王绾,做了右丞相以后,变得也很大。
始皇帝心里有些堵。
当初打天下的时候,诸君皆是人中龙凤,与朕共商大计。如今天下在手,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变了呢?
朕不干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烂事,与你们共富贵,当着你们的面发毒誓,你们为何却都要离朕而去呢?
“会稽比之咸阳,孰好?”
“会稽。”
“为何?是会稽没有朕?”
始皇帝的目光炯炯有神。
“说实话,朕不怪你,你跟了朕数年,当知朕的心性。”
尉缭趴在地上,面朝黄土。
“老臣可以起来说嘛?”
“可。”
老人抬头,眼中水汽氤氲。
起身,站起来的途中腿一歪,身子一倒。
若非始皇帝双手扶住,已是倾倒在地上。
“老臣身衰体弱,还想多活几年。咸阳风沙粗粝,远不及海风养人。且每日点卯画押,时不时上朝正坐一上午,老臣受不住啊。”
“原来如此,朕考虑不周。”
“陛下无错,老臣不行也。”
尉缭引着始皇帝入宅邸,两人对坐笑谈,说些当年往事,聊一些未来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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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皇帝先就匈奴,百越两地战事详询,尉缭给的回复极为简单,不看好,不宜动干戈。
秦国已占据天下之地,国土之大,百越匈奴加在一起也没有一半。只要不开战,秦国的优势就会越来越大。等个十数年,或许都不用秦国去打,百越就会归顺,匈奴就会朝贡。
“尽是囊中之物,何以急在一时邪?”
始皇帝赞道:
“真乃高论,百越距会稽不远,你可愿为秦招募?”
尉缭婉言道:
“毒虫之地,未化之民,尉缭不能近,近恐丢命也。”
“原来如此,朕又考虑不周了。”
“陛下无错,老臣不行也。”
在这之后,始皇帝绝口不提起用之事,又和尉缭聊了半个时辰,笑着说道:
“聊了这么久,朕都有些乏了。你却是一如未语前,不见疲态,这就是你说的精力不足?”
尉缭神色不变,拱手恭维道:
“这都是陛下的功劳啊,老臣身体早就困顿不堪,疲乏难耐。但见陛下,老臣喜不自胜,精神异常兴奋,连带着身体也不知疲累了。”
始皇帝第三次说道:
“原来如此,连累你拖着疲劳与朕交流,是朕考虑不周,你快下去休息罢。”
这一次,始皇帝没有留出气口,给尉缭说多余话的时间。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