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着心脏大口喘息,良久,才低声道:
“王!我要当王!
“胜愚钝,幸赖贤弟当头棒喝!”
陈胜纳头便拜。
吴广立刻双手托住,不受大礼。
“未闻王礼假王也。
“当今之时,最重要的是消除影响,请王上速想良策!”
觉醒的陈胜连连点头。
“快请陈馀,张耳来!”
吴广正要出宫去请,忽然眉头一皱,想起了忽略的事。
陈胜是一个有雄才大略的人。
是通过巡行秦军着急返都,就发现泰山出了大问题的人。
也是率先找到他一同起事的人。
更是提出在韩地,这个发生过第一次农民起义的地方,有贵族身份却没有贵族支持的他们绝不能以贵族名义起事。
而要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八个字,吸纳那些就要饿死的农民再来一次起义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二人陈胜为王,而他以假王做副手的原因。
他对陈胜很服气。
可为什么他都能看明白的事,比他有着更卓越眼光的陈胜却看不明白了呢?真是因为骤见富贵美色而失了智?
“王上,粟农该死,千死万死不能辞其咎。
“但杀之坏事,王上明察万里,绝不会视而不见。
“可王上偏偏这么做了,请王上仔细想想,是不是有人在旁诱之!”
吴广的这番话有双重含义。
一、若是真有人诱导陈胜,那是最好。
二、若是没有人诱导陈胜,那陈胜就赶紧编一个出来,把锅甩过去。
王上肯定是不会犯错的,都是旁边奸臣为祸。
智商重新占领高地的陈胜,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吴广的言外之意。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这是每一个贵族的基本功,这是在给他垫台阶了。
但陈胜仔细一回想,眼睛赫然立了起来,还真有!
“贤弟速速将陈馀!张耳二贼带来!”
从贤臣,变为贼。
称呼变,身份变。
吴广二话不说,立刻出宫领兵,刚刚出征归来的他,带着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士卒,杀向了陈馀、张耳的住处。
陈胜脸色阴晴不定,挥手要美人宦官都不要进来打扰他。
陈馀,张耳是魏国大贤,在魏国还没有被秦灭的时候就声明显赫。
在陈胜只是有心造反还没有下定决心之前,是两人从大梁远道投奔,给他一顿分析谏言,什么先行者占尽先机,为天下先之王可领天下贤。
说的陈胜热血沸腾,深思熟虑之下毅然决然起事了。
他本来想以复韩为名,这时陈馀,张耳又谏言了。
说韩国之地无贵族,闻长安之名则喜,此地虽仍是韩人,但心已不为韩也。
不如以张楚为国号,取张大楚国之意。
楚国是唯一一个令暴秦折戟沉沙,惨遭大败的国家,定有无数野贤名将等着对秦报仇。
之所以不以楚为名,是因为你陈胜不是楚国王族,以楚为国号日后若是有姓芈氏熊的楚国王族站出来,登高一呼你的部下就都跑过去了。
陈胜一想也对,组成他张楚的主力虽然是要饿死的韩人,但这些韩人只要能活下去就行,肯定不在乎复的是韩是楚,毕竟他当初在要饿死的时候就只想吃口粟。
不如以张楚为名,把那些真正有能力,能和秦国过招的楚国贵族招过来。
张楚建立以后,陈馀、张耳也是出力极多,张楚内政几乎都是这两人联手为之。
张楚有今日,陈胜有今日,离不开二人。
是以陈胜对二人信任有加,连令牌都给出去了,出入宫闱随意,大多事都可自主。
正想着呢,吴广一脸阴沉地踏进宫内,摇了摇头。
“跑了,最近见到陈馀、张耳的城门守卒说是三日前看二人拿着王上的令牌外出。”
陈胜一见这面色就知有事,脸色也是一沉,恨得牙痒痒。
“好贼子!待我大军破大梁,杀了这二贼三族方泄心头之恨!”
“王上请与广言,是如何受二贼蛊惑。”
粟农进入宫殿后,起初还是很老实的,一个农民进入王宫哪里嚣张得起来?
陈胜起初很享受。
他富贵了,能提携那些从前看他不上一起佣耕的故人,很有成就感。
陈馀这时候进言了,说王宫之地怎能有一个农民在其中呢?这实在是太掉王上的颜面了。
陈胜觉得有理,但没在意。
和“苟富贵,勿相忘”这六字名言打出去的效果比,他的少许颜面不算什么。
然后粟农就变本加厉,随意出入王宫的同时,还一直说当初陈胜没起事时候的丑态。
陈胜很愤怒,但没想杀人,只是派人叫粟农闭嘴少言。
张耳这时进言了。
“此人言语冒犯王上,致使王上威严大跌难以服众,现在唯有杀了他,才能让张楚官民知道王上是王,威严再立。”
气头上的陈胜觉得很有道理,张耳的话甚得他心,直接赐死。
得陈胜告知全部的吴广沉默片刻。
“广方才逼问二贼仆人,其中有三人得二贼授意,告诉粟农王上最愿其讲过去之事。
“粟农前据而后恭,皆是二贼授意也。”
陈胜脸色苍白,如同一下子老了五六岁,悲愤的吼道:
“兴我张楚,又亡我张楚!
“陈馀、张耳,你二人到底为谁所用?枉为人子也!”
声势浩大的张楚,现在虽然是天下第一大的造反势力,但是夺下的县城土地并没有多少。
名气高不意味着实力强,家族亡在韩地大乱的陈胜吴广几乎没有贵族支持,全靠着道义两个字支撑。
缺兵,缺钱,缺粮。
如今连名声都瘸了。
四缺的张楚,路在何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