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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7章 《秦史》:帝灭魏,不足月(2 / 2)

陛下向来惜英雄,重英雄,有不为人所理解,比妇人还要仁的仁。


魏王宫。


宏伟宫门前,被分到此处的樊哙拿着他的屠刀,骂骂咧咧。


“一路杀这么多鸟人,乃公就当再杀几个狗崽子!有甚大不了!”


他表情凶恶,脚步却是前进一步退半步,在门前踌躇,徘徊不进,这位屠夫将军从来没感觉到手中的屠刀如此沉重。


“快滚快滚!这里我熟!我接了!”


一只手伸过来,将屠夫扒拉到一边,自其身边走过,毫不犹豫地进了宫门。


这人走路既颠又摇,恨不得占一整条道。


穿着将军服还如此招摇者,除了刘邦这位痞子将军外再无他人。


樊哙咬牙赶上,拦在刘邦面前,壮硕的身躯如同一座山。


“还是我来罢,总不好什么都叫大哥来做。”


他的大哥刘季曾经在魏无忌门下做事,是信陵君得力门客张耳麾下门客。


刘季在沛县吹嘘多得信陵君看重,可有心的人一查,发现他门客的门客身份,再发现贤者张耳从未重用其人,自然就不再重视,当做一般的城狐社鼠吹牛侃大山。


可作为刘季最好兄弟的樊哙知道,他大哥说受信陵君看重的事是真的,真作假时真亦假。


做为复魏的齐楚负责人,他的大哥被张耳赐了一个名——邦,安邦定国的邦。


只等时机一到,平日间闯寡妇门,带着他们吃白食耍无赖的刘季大哥就会变成魏国大将刘邦,收拢齐楚之地信陵君残部,响应魏国起事,推翻暴秦。


魏国王宫,刘季自然很熟。


做为魏国大贤张耳重要门客,被信陵君魏无忌记住姓名的人物,没少进魏王宫。


如今,痞子刘季已经变成了将军刘邦,只是此名此身都是为秦所赐,而不是魏。


可有从前这一层关系在,樊哙怎好让大哥替自己踏这个门?大哥要比他难得多。


刘邦摇头失笑,点指着自家兄弟。


“你这屠夫,要和乃公抢功乎?这门你进没有乃公进功劳大,不如让给乃公。”


“……大哥这话什么意思?”


“旁人不知我的过去,你和卢绾不知道?”


痞子将军挑挑眉毛,拨开屠夫,指着空出来的宫门。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乃公可趁此机会与魏一刀两断,消除最后隐患!


“陛下知我过去,见我行动,当晓我忠。你进只得一份功,我进,得陛下信赖,十份功都不止啊!”


抓着樊哙甲胄,向后用力一拉。


“快滚快滚,别耽误乃公升官发财,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刘邦眉飞色舞,哼唱着大风歌,在樊哙默默注视下进了魏王宫宫门。


其内,鲜血遍地,秦兵见人便杀。


哭喊声、求饶声、哀嚎声、愿意献出肉体只求活命的谄媚声。


高粱和立柱皆是完好无损,支撑起一座座庄严的殿堂。


殿堂脚下,瓷器被打成了碎片,打开的木箱中有的空空,有的残留一些金银珠宝,一片狼藉。


刘邦抽出腰间秦剑,按照以往记忆,向着宫中好藏人,不易搜查到的假山中空孔洞,王宫地下密道而去。


“大风起兮云飞扬!”


假山孔洞内,满身尘埃,透过灰尘仍可见衣衫华贵的貌美少妇甘愿受死。


她双手托起被襁褓包裹,吃着手指头,乌溜溜大眼睛望着刘邦咯咯笑的婴孩,衣衫半解露出香肩酥胸。


她是魏王嫔妃,愿付出全部,只求眼前这位将军能保住自己孩子一命。


秦剑劈斩,一剑两命,笑声哀求声皆无,原地空余高歌声。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主动参与杀戮的刘邦很害怕,越害怕,他的歌声就越大。


二皇帝策马而立,刘邦在旁低着头,浑身上下都写着恭谨两个字,躬身恭敬问:


“陛下,魏国王室和周家……”


“刘将军这话信息量很大啊,有什么指教?”


明明那语中满是笑意,刘邦却如坠冰窖,双腿发软险些摔倒在地!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刘邦甲上有血,脸上有血,浑身上下都是血,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血人。


他高歌着,再度捅出一剑,又有新血落在身,原地再留一大一小两尸骸。


他不敢停,歌声,杀人都不敢。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赎罪,还是在立功。


与身家性命相比,气节、交情、恩义、仇怨、父母、女人、朋友、老师……没什么是不可以抛弃的。


只要他人在,丢了的还可以找回来。


二皇帝元年,三月二十八日,秦军入大梁,解放了魏国最后一座城池。


百姓秋毫不犯。


贵族一个不留。


此刻,距离秦军出征的三月三日,只过了二十五天。


《秦史》:帝灭魏,不足月。


城外,嬴成蟜驻马不前,他不想进这座雄城,哭声太大了。


只有真正为百姓爱戴的国,为百姓爱戴的王,才能在国降王死后,爆发出这么大的悲伤。


不需要进城他便知道,单只论对百姓一事,魏王咎绝对是一位好的君王。


周济说的话不是危言耸听,若魏王咎执意不降,大梁百姓当会和他们的王战至最后一刻。


秦国能攻打下大梁是必然的,得到一座满是废墟的大梁也是必然的。


调转马头,揉着眉心,嬴成蟜一脸苦涩。


“又中了一颗子弹。”


越女默默跟上,落后半个马头。


双腿轻夹马腹,放慢马速,嬴成蟜目视前方。


“不质问一下?”


“夫君比我聪明,做事总是有道理的。”


“哈,你这么说,就还是想留人。”


越女的脸挂上了淡淡的哀伤。


“妾身确实想不通,为何不许留下一两个婴孩,他们什么都不会知道的,况且……”


她看向心上人,目若繁星,素手搭上某狠辣竖子的眉宇,想要抚去那夹杂的忧愁。


“便是他们长大要报仇,夫君便怕了嘛?夫君明明不惧任何人,连鬼谷子都能放过,为何不能……”


“我现在不是长安君,是王,秦国的王,我的雨露只会留给秦人。”


心上人的脸色,是越女从未见过的冷漠。


“国与国之间没有情意二字,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越女不懂,却也不再追问,心情不好的她目移远方。


本应空旷无人的道路,她却看到了一杆大纛不断逼近,上面是一个蓝色的“齐”字。


除了字迹不同,和随着魏王咎一并为烈火吞噬的“魏”字大纛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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