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岁那年,我跟着巴扎虎来到上海国字号第五组分部,是九五年,我没想过自己会遇到段飞。也没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和他告别。
如果说我人生中最平静的岁月,那一定是我住在上海的那五年,天天看忻姐对我微笑,听着昌叔教课,跟着权叔练功,做饭给勇叔吃,每天到了夜里,都会看见段叔坐在天井里喝茶,他喜欢教训我。总是说我不够努力的话将来总会死。我却很憧憬他,因为他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高手之一。
一晃眼。十载过去了,我还叫他段叔,而他还是唤我小子。
我以为我们会这样相处着,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
但是,在今天,所有的交集画上了句号。
有人告诉我血是热的,应该很热很热,可为什么段叔的血落在我的脸上时却那么冷。冷的好像有无数寒气流入了我的灵魂深处。
我已经忘记了哭泣,双手扶住了他的脸,低声说道:“叔,咱不闹了行吗?你动动呗,动一动……”
我试着摇晃他的脸,可最后他的身体轻轻地倒了下去。倒在了我的怀中,眼前一片血红,我轻轻抱着他的身体,已经僵硬了……
“你命运比一般人坎坷,想要活下去会很艰难。”
这是他初见我时曾经对我说的话,眼神并不友善,那一刻开始我有些怕他。
我还记得自己成为国字号第五组新成员的时候,所有的宾客都是看着他们四个的面子才来祝贺,是段叔将戒指亲自交给我,他说戴上了戒指就是国字号第五组的人,是他们的自己人。
我那时候偷偷在心里发誓,总要有一天还了这份情。
可,已经没机会了。
十二岁那年偷袭李三儿不成,是四个大叔合力将我送走的,我坐在离开上海的火车上时,默默无言,却从没想过,那一刻是我平静生活的终结。
一路走来,我都很任性,可是他一直在包容我,包容我的过错,包容我的任性,包容我这个无家可归的小子。
我抱着他,轻轻地将手放在他的背后,身上的白衣已经满是血迹,唐凌峰看着我,开口说道:“真是可惜了,他是我最看重的后辈,只是脑筋不好。”
他把唯一的解药给了我,他用最后的力气为我打开了门,直到最后一刻他还在对我说“快跑”。
“叔,你不欠我的,是我欠了你。我欠了你太多太多……”
我跪在地上,重重地扣头,一下,两下,三下,脑袋撞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拿下万林!”
唐凌峰伸手向我一指,我直起腰来,低着头,紧紧握着拳头,四周的人冲了上来,将我按在了地上,我的脸贴在地上,十指深深地扒着地上。
一个唐门弟子走了过来,站在段叔的面前,从段叔的身上拿出了一个手机,很老的诺基亚,很小的直板机。
“身上还带着手机啊,嗯?这手机里怎么只有两个电话啊。备注也很奇怪,大家来听听啊。”
唐门弟子大声笑道。
“第一个是宝贝干女儿忻妞,哈哈,就是周忻吧,这他妈的还是第一杀手,杀手个屁。”
男子大声说着,我低吼道:“闭嘴,闭起你妈的狗嘴!”
“别急,下面还有一个电话。应该是你的,上面的备注写着,宝贝小子林儿,是你吧,是你吧……”
男子的声音在我耳边回旋。
再一次怔住了,手机是我买给他的,在我十一岁那年,用一个有钱雇主打赏的钱,买了个很老的黑白机,他为了我浪费钱还骂了我一顿。后来让昌叔偷偷教了怎么打字,学的时候还被昌叔嘲笑了,我偷偷笑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