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林却不恼怒,和于忙儿又闲聊了几句,才让人送他出外。
眼看着于忙儿的身影消失在城门洞下头,张林才露出几分疲惫神色:“派往临淄和莱州求援的人,都已经出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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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道:“各派了三路使者,全都一人两马。”
“临淄那头,不必指望太多。倒是莱州,还能期盼一下。”
“治中,此前莱州有数支兵马经过益都,径往济南和淄州方向去了,那李全并不拦阻。我担心,这两家有什么暗中的勾结。”
“娘的,这山东地界上,谁和谁没有勾结?不都是想保境安民,求一时安稳么?”张林骂了句:“再怎么说,那郭宁也是定海军节度使,总不见得眼看着李全和杨安儿等人联合,把莱州陷入到重围中去?他总得想想办法!”
真要是定海军全无办法,益都南面又有杨安儿和刘二祖这两个造反的祖宗率部赶到,张林感觉,自家左右逢源的路子恐怕很难继续下去,真到那时候……张林稍稍注目身侧那些朝廷官儿,若无其事地再看向别处。
真到那时候,少不得用那些人的脑袋做个投名状,与杨安儿等人合兵一处,一起造反了。
东平府,平阴县城。
城外,身材肥壮的黄掴吾典眺望自家如长蛇行进的大军,志得意满,按剑睥睨。
“哈哈,哈哈,李全那厮造反,完颜撒剌可就被拖住了,我看他还怎么和我争!济南府必然落入我手,哈哈哈!”
身旁数十名甲胄鲜明的大将皆道:“节度使高明!”
徂徕山下。
身形有些佝偻,面部皮肤粗糙如老农的刘二祖在马上环顾四周,只见峰峦嵯峨,林木茂密。
近数十年里,山东地方的官员苛索无度,欲壑难填;朝廷括地括粟,如狼似虎;猛安谋克的世袭营屯又挟势横恣,肆意妄为。于是民不堪命,生活日趋困苦。
泰和年间朝廷起兵伐宋,为了供给军需又大肆搜刮,从那时起,不断有活不下去的百姓携家带口逃亡深山,依托岩穴险峻对抗朝廷捉捕之兵。
杨安儿从河北回来的时候,曾对刘二祖说起河北塘泊间百姓盘踞,建立无数堡垒城寨,不归朝廷管束的情形。其实泰山、鲁山、沂山、蒙山里盘踞的百姓们,数量恐怕比河北塘泊间还要多出许多。
具体数字,刘二祖没有算过。各地寨主豪杰自拥实力,也没法派人去算。刘二祖是泰山群寇的旗帜,但却不是称王建制的首领人物。总不见得他去查问户口,然后再派人收税?
不过,十万,或者二十万,肯定有。三四十万也有可能。
这几年里,驻扎山东的朝廷军将每每征讨泰山群寇,可山间的匪寇却越征讨越多。活不下去的百姓越来越多,那岂是能杀得完的?
真到了大举起事的良机,刘二祖登高一呼,至少能聚集起十万丁壮,杨安儿的号召力也差不多。以这二十万人横推,然后所到之处挟裹百姓,人数还能翻着跟头上去,那便如浪潮翻涌,谁能抵挡?
可惜真正能打硬仗的精兵,还是少了些,轻易啃不动硬骨头。
杨安儿手里,有铁瓦敢战军作为骨干,刘二祖手里却没有。他的得力臂膀彭义斌,这两年着力练兵,练出了两千多人。但这两千多人到了战场上能发挥多大作用,刘二祖并没有十足把握。
所以,还是得和杨安儿好好聊聊。
李全起兵了。他写来的文书里,把当前局势剖析过了,也信心十足,仿佛金国朝廷在山东的统治已经摇摇欲坠。但这个机会真的很好么?万一哪里失算,赔出去的,可是泰山中无数百姓的性命!
刘二祖策马向前,他骑术不好,平时在山里都是骑驴子代步的。这会儿难得用了匹高头大马,马背起伏,让他有些紧张。
他感受到了,周边山林里林木动摇的声音,那不是风吹出的,是许多百姓在山间步行追随着送行。他们期盼的眼神集中在刘二祖身上,让他感觉压力愈发沉重。
在刘二祖身边,满脸虬髯的壮汉彭义斌倒是很快活。
他指着远处的山梁,大声道:“刘元帅你看,那边的旗帜,是巨蒙堌的郝定!还有南面那队人,有骑兵的那一队,是大沫堌程宽、程福兄弟也来了!元帅,咱们再走二十里,就能和他们汇合。然后到了新泰县城,时青、夏全、霍仪、石圭他们也都会到!元帅,四十六个寨子,二十七堌,二十二个能打仗的大首领,一个不少!”
彭义斌拍着马鞍,哈哈笑道:“要办大事,就不能弱了气势!咱们泰山豪杰,可不能被杨元帅手底下的沂州、莒州好汉们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