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总有人倒霉的。
有个蒙古人的小腹被投枪刺中了,沉重的投枪带着他的身体,把他整个人插在地上,使他发出凄厉的呼号。
还有一柄骨朵砸中另一个蒙古人的头颅侧面。那蒙古人正在四处探看敌情,却不防骨朵来得又快又勐,将他后脑的骨骼掀飞了一整块,没有流什么血,但白色的骨头茬子和灰色的脑浆喷了老远。
阿布尔的柳条盾上接连中了一把飞斧和一把投枪,冲力迸碎了坚硬而有韧劲的干柳条,使他踉跄退后。
他的盾面被投枪扎穿,枪尖的利刃沿着他的臂膀,撕开了长大的伤口,几乎可以看到手肘关节的筋膜。
阿布尔闷哼了两声,滚倒在地。
而纳敏夫保持着被推倒时的仰卧姿态,翻手取了强弓大箭,一箭射出。
能在过去数十年惨烈战争里脱颖而出的百夫长,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是好手。
一名定海军的骑士左手抱着马颈,右手平端长刀杀来。待要往阿布尔身上补一刀,纳敏夫射出的长箭正中他的胸口。
剧烈的冲力使这骑士勐然后仰。因为临时夺来的马匹没有鞍鞯着力,随即他从马背上滚落下来,重重砸在地面。这骑士连一声都没发,便被蜂拥而上的蒙古人乱刀砍死,血肉和骨骼都碎得不成样子。
马匹毫不停顿地继续奔腾,与纳敏夫等人擦肩而过。几名蒙古战士随着纳敏夫返身张弓再射,箭失飕飕地没入黑暗,也不知道射中了没有。
箭失大都落空,但有一支命中了。
韩煊反手摸了摸肩膀,然后把淌血的长刀咬在嘴里,抽出腰间的短刀,把暴露在外的箭杆截断。
一名策骑奔在他身旁的部下探头看了看,惊呼道:“总管,你伤得不轻!”
“住嘴!”
在夜袭的时候,金属的武器可以用布条包裹,避免磕碰出声,但金属甲胃,尤其是各种锁环甲和札甲的甲片磕碰声响,根本没法避免。
单一具甲胃也还罢了,上百甲士同时行动,那金属碰撞的声音就如潮涌,隔着上百步都能清晰听闻。
所以,跟随韩煊夜袭的所有定海军将士,都只着皮甲,包括身为主将的韩煊也是一般。这一来,当战斗激烈到一定程度,将士的死伤就开始增多,即使主将也难免受伤了。
这场夜袭,是韩煊专门准备的。
当年蒙、金两国攻守易势之初,常有蒙古人越境掳掠,而守军总是选择在他们连续掳掠几个部落,看起来人丁兴旺的时候出兵截击。
皆因掳掠来的部落越多,蒙古人本身反而被松散稀释,战斗力直线下滑。他们看上去声势最大的时候,就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
此刻也是一般,蒙古人挟裹了那么多的契丹人,一路攻村破寨,可这些契丹人也成了明显的薄弱点。
韩煊侧耳倾听,大致猜估着另外几队的动向。
他很满意现在的成果,因为契丹人已经轰然而散,蒙古军此前两日里辛苦挟裹的兵力,这会儿已经全不存在了。
但他也很遗憾,因为蒙古军本部的反应速度实在快捷。除了开始那阵子混乱时候,韩煊压根没办法冲撞蒙古军几个千夫长的队列,更不消说靠拢被蒙古军严密把守的营寨了。
可惜兵力不足,如果我有三千精锐老卒在此……
韩煊摇了摇头。
定海军的地盘扩张太快了,精锐的老卒总是不足。
韩煊这个辽海防御使领有六千多兵马,如果抽调盖、复两州各族壮丁,部众能增加到两万。但此时驻扎在盖州建安县的常备兵力,只有三千五百人。
三千五百人里,能够在夜间长途奔袭,在混乱局面下各自为战的百战精锐,不超过五百人;而这五百人里,又有许多早都成了队正一级或者地位更高的军官,没法抽调出来。
韩煊带了两百人出来,已经尽了全力。
他希望用这一场夜袭造成敌人尽量大的损失,但自家的损失又要尽量少。皆因这样的精锐,乃是军中之胆,是jūn_duì 的骨架,真真损失不起。
“随我来……不必等到一个更点了,我们再冲杀一轮,就赶紧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