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匹身中好几支箭失的马匹痛得不敢前冲,转而在定海军的队列间狂乱地打圈。一名长枪手箭步发力,毫不留情地扎中战马腹部。枪头被拔出来的时候,在马匹的肚子斜斜划开一个大口子,马匹的鲜血瞬间喷涌,然后灰白色的肌肉翻出来。
这匹马连声嘶鸣,疯狂地乱踢乱蹬,先把两侧挤压来的盾牌踹碎了两面,又转而去撕咬其它的战马。
再过一会儿,绿色的肠子和灰白的内脏从伤口里头淌出来,慢慢垂在地上,随着马匹往来奔走,越拖越长。眨眼工夫,那匹马就侧身倒地,不动了。
越来越多的战马被杀死,或者被驱散开,阵列前方承受的压力渐渐缓解。
马群里头,混杂着一些负责催动马匹的蒙古牧人,他们犹自高呼乱喊,挥动长鞭噼啪乱打,想要让后方的马群继续冲阵。但越来越多的马匹不再听从指令,反而四散奔跑。有些已经冲进定海jūn_duì 列的马匹,甚至被定海军士卒大胆地凑上来牵走。
兴冲冲去牵马的士卒立刻就遭呵斥,张信和几名都将抓紧时间往队列间奔走,连连号令预备队向前。
这会儿,原本齐整的军阵表面被恶狠狠削去了一层,颇有些犬牙交错的模样了。军官们需要立即调动兵力填补被冲散开的缺口,重新连接断裂的阵线,还得重新指定指挥官,安排士卒让开道路给辅兵们,让他们把伤员搬运到后方。
伤员的数量很多,因为大都是被马匹冲撞而受的内伤,搬运的时候需要格外小心。饶是如此,依然有不少伤员一被挪动,立刻就大口吐血,骤然死去。
一时间,整个军阵内外忙乱不堪。
郭宁见这情形,心中有些沉重,面上丝毫不显。
他转回头,看看站在参谋队伍末尾的马老六:“你说的没错,蒙古人是用烟熏战马,激怒这些畜牲。但马匹跑得越快,肺里的烟气散得越快;烟气一散,马匹就不再暴躁。所以动用的马匹再多,也只能冲这一次。”
马老六满脸放光,下意识地挺胸腆肚,又连忙弯下腰,冲着郭宁哈哈笑了两声。
汪世显沉声道:“宣使,下一波马上就到!蒙古人不会消停的!”
定海军里熟悉蒙古军战法的很多,汪世显在其中特别发言权。皆因他所出身的汪古部,本身就是长期摇摆在金、蒙两国之间,最终站到蒙古人这一边的部落。汪世显本人也曾经多次深入草原,和蒙古人打过交道,有过密切的往来。
这时候他既然发话,郭宁连连点头:“你估计下一波会是谁?”
“按照他们惯用的战法,第一波轻骑袭扰,第二波驱马冲击,第三波便是降兵和战奴陷阵。不过,这会儿蒙古人手里并没有大批降兵在手,仆散安贞虽无胆色,勉强自保尚无问题,也不至于遭蒙古人冲散、驱赶。那这一波就跳过,来的该是蒙古人的主力骑兵。”
郭宁颔首同意:“是该来了。被马群一冲,咱们的军阵有些乱,蒙古人看得见。这个机会,他们不会放过。”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说到这里,郭宁沉下心,深深吸了口气:“这也是我们的机会!让张圣之他们准备起来!”
定海军调整阵列的同时,较后方的辅兵,时不时从队伍的缝隙出外,抱着削尖的木桩交错架成鹿角,作为队列的掩护。
阵列前头的地面上,到处都是鲜血。有人的,也有马的,空气中弥散这血腥气。两名士卒把木桩搬到前一处鹿角的旁边,正在用麻绳捆扎,忽然动作一顿。他们的视线向下,看到地面上的砂砾在微微弹跳,慢慢渗透到地里的血泊表面,也有隐约晃动。
“快回来,快回来!蒙古骑兵冲来了!”
阵列四角都有锣声响起,后方好几名将士一齐叫喊。
料石冈高处,仆散安贞脸色苍白:“这是蒙古大汗麾下的怯薛军!定海军完了!”
定海军阵列里,张信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冰冷了一下。
“狗日的,这是怯薛军上来了!”他低声都囔了一句,随即举起手臂高喊:“不许后退半步!后退者,人人可杀!后退者,剥夺军籍,收回田亩,家人亲卷世代羞耻!”
“是怯薛军!好得很!”中军将士簇拥之下,郭宁依旧勒马不动,但他看着前方的双眼里,勐然闪耀出了凶悍光芒:“老汪,你亲自去督战!顶住这一阵,缠住蒙古人!”
“今日就要让蒙古人血流成河!”汪世显连声狞笑,拍马向前。
中军更靠后一些的位置,有一处许多大车环绕掩护的简单营地。营地中,仇会洛和张圣之两人并肩站着,俱都满意地吐了口气。
“听到了没有?来得是蒙古大汗的亲兵,是怯薛军!”仇会洛向着身前的将士们大声道:“这一次,咱们要抖威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