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做到提早侦知定海军动向,其次就要尽量纠合兵马,在这中都城里反客为主,以待强敌。这就是那两个千户动作慢了,让木华黎不满的原因。
但问题也不大,毕竟霸州那边的失败,是四天前的事情。
木华黎稍稍闭眼,在脑海中模拟出中都附近的地理形势。仔细盘算定海军的行动轨迹就可以发现,这支军马在十二天前从霸州益津关出发,行军五天到达良乡,当日与失吉忽秃忽所领的怯薛军初战,次日急速撤兵,三天后进入霸州以北的永清、固安之间,又和成吉思汗所部主力恶战。
这么短的时间里,连续两场大规模的恶战,再加上三百多里的急行军,就算是最坚韧的人,也需要休息了。木华黎觉得,无论定海军要做什么,他们至少得原地休整三天;那么,如果他们选择来中都,这会儿至少还隔着三天的脚程。
三天时间不长,但也足够木华黎完整控制中都,并在中都组建起一支大军了。
过去数年里,总是蒙古勇士一次又一次地攻打女真人的城池,这会儿攻守形势调转,木华黎倒想看看,定海军能如何。他虽没有什么守城的经验,在草原上围绕某处据点攻守争夺的次数却很多了。在他的预想里,当蒙古勇士以庞大兵力驻守雄城,又有精悍骑兵可以在原野上粉碎敌人,那根本不是定海军能撼动的。
说到底,整编兵力的动作还是要快一点。
至少今天,必须把术虎高琪部下的将校们控制起来,然后安排精干的蒙古人去做他们的军官。等到各处城墙完全控制,明天一早再分派各处的防御任务。到那时候,就算成吉思汗战败的消息不再是机密中的机密,蒙古将士们一来有坚城为凭,二来有城中获得的巨额好处为抚慰,他们动摇的程度就很有限了。
再之后的情形,就是四五万兵马在城里,不下十万的北京路附从军在外围,将近五千的蒙古精锐作为攻守的骨干……
足够了,足够了。中都路是个很狭窄的地方,东西南北的纵深都不超过三百里。有这么庞大的兵力屯驻,无论是谁来,都别想撼动分毫。而大汗一定能重新整合草原,他再来之日,就是向定海军,向郭宁复仇的时候!
这么想着,木华黎加快脚步往外头去。
道理是如此,但驱使部下就如驱使草原上的牧羊犬,要给肉吃,也要用鞭子打。那两个千夫长办事不利,一场痛责总是少不了的,这也是木华黎这个左翼万户长树立权威的机会。
没走几步,忽然听到府邸南面,中都城丰宜门外头的方向,有许多人密集鼓噪的声音传来。
又怎么了?这一晚上了,全不消停么?
整顿兵马的指令没有被彻底执行,但各处毕竟只剩下零散的抢掠和争夺,怎么会爆出这么大的人声来?
这是蒙古人的不同千户在争夺战利品?还是城里的降众起了内讧?又或者是驻守那一片的契丹人在闹事?
木华黎随手指了一个那可儿:“你去查问,如有降众不听号令,立刻全都杀了!”
那可儿纵马便去。
而木华黎站在原地,只听人声浪潮愈来愈响,愈来愈近,参予的人数好像也愈来愈多!在山呼海啸般的人声里头,还夹杂着鸣镝示警的声音、牛角号被狂乱吹动的声音!
眨眼功夫,那巨大的浪潮已经涌过了丰宜门,进到城里来了。没了高大城墙的阻碍,那声音骤然间又深沉阔大了十倍!
羊群咩咩叫得再响,也影响不了牧人的安全。所以那些新降金军的呼号,木华黎压根不在乎,他其实也听不太懂女真人或者汉儿的言语。蒙古人的叫声,木华黎却不能不在乎!
他立即侧耳倾听,而那声浪很快就巨大到了无须倾听,直接灌入木华黎耳膜的地步。那是无数蒙古人在撕心裂肺地放声痛哭!
怎么回事?这些人都疯了吗?
木华黎暴跳起来,往正在庭院里吃草的自家战马狂奔。才奔到一半,那个被派出的那可儿催马入来,几乎把木华黎撞翻。
那可儿翻滚下马,一边用手指甲划开自己面庞的皮肤血肉,一边哭喊道:“大汗死了!大汗被定海军的人杀死了!”
“你放屁!大汗怎么就死了?”木华黎狂怒地一脚踹倒了他:“你犯什么蠢?”
那可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在地上翻滚了两圈,牙齿把舌头咬伤了,嘴里溢着血,犹自嘶声应道:“定海军的人进城了!他们举着大汗的人头,还有大汗的九斿白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