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军的士卒和将校们,普遍年纪很轻,像赵瑄这样统领一处军事要地的指挥使,不过二十七八,而身为都将的葛青疏也才二十出头。这就使得军中的商议讨论,更像是同龄人之间的往来,少了很多繁复的规矩。
此时葛青疏满脑子想着事,习惯性地把双腿盘起来,也没人觉得失礼。
“指挥使,我前阵子听说,郭元帅要把漠南山后的整体形势,恢复到大安三年以前,那就是要把控制区域推回到界壕。我在军校里听过,界壕沿线两百个军堡,屯驻军民二十万人以上……”
赵瑄点头:“再加上之后还会从草原上吸引汉儿逃人回返,陆陆续续再增加三五万人是至少的。”
“对啊!”葛青疏拍拍大腿:“这么多人,每天里的开销都是金山银海也似,就算咱们能够就地屯垦,但吃穿住用都是消耗,虽说郭元帅的地盘越来越大了,要维持这局面恐怕也不易。这时候,您还想着,要替蒙古人谋一桩富贵?这不是……这不是……”
胡扯两个字将要出口,葛青疏及时反应过来,把之憋回了嘴里。
他伸长脖子看看赵瑄的神色:“指挥使,我虽然不是北疆出身,却也知道蒙古人凶悍狡诈,欲壑难填啊,想靠什么富贵就把他们牵拢住了,千难万难!还是得靠刀子靠谱!”
赵瑄哈哈一笑:“你说的很对,不过,如果这桩富贵光靠着蒙古人不成,得要他们牢牢地和我们捆绑在一处,才能源源不断地获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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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青疏两眼骨碌碌一转:“咳咳,指挥使你别绕弯子了,这富贵究竟是……”
“你跟我来!”赵瑄带着葛青疏转出军营,在内城绕了两圈,来到一处新建的场所。
这个地方原本是座空场,不久前根据都元帅府行文要求,新建了平行的数十排大屋,又从外城引了河水,经明渠流过。葛青疏以为这是军营,但赵瑄此番赴任,随行的携带着补充给缙山城的大批物资。这些物资就存放在此地,于是葛青疏又以为这是仓库。
但这会儿,他跟着赵瑄入内,只看到好些工匠忙忙碌碌。
这些工匠也是先前随赵瑄一齐来此的,葛青疏估摸着大概是铁匠之类。但现在看来……
葛青疏急步向前,才知道他们分成四组,一组正在将羊毛打散,泡进清水中搓洗;另一组则手持长弓,把洗净的羊毛弹开到蓬松。
另外两组工匠的任务则更加复杂些:一组将羊毛重新梳理以后,铺在石板地面,往上泼洒温水,再用石板覆盖上去,一层层地压紧;另一组则用羊毛捻线,再摆开了器械编织。
“这一边产出的毛毡用来做毯子、做帐篷都好;那一边产出的毛毡稍微薄些,但适合裁剪,用来做衣服、袍子都成。”
赵瑄微笑道:“这次都元帅府发来数万件毡衣,乃是中都府库里的老底子,给咱们应急用的。等到两个月以后,我们就能出产本地的毡布、毡衣。这可是保暖的佳品,无论东北内地还是中原,都有销路。咱们只要与左右司说定价格,将之输送到中都,直接就能换成钱财物资。其中大部分抵充北疆的消耗,再拨出一小部分,足够让那几个蒙古部落五体投地了!”
赵瑄是奔走北疆的商贾出身,对羊毛生意早有些想法。他到缙山就任前。郭宁也特意吩咐,要他尽量找出草原上的财源,不能走大金国的老路,把漠南山后的诸多军州变成消耗定海军军资财富的无底洞。
这几日里,他亲自盯着毛纺工场的开设进度,到今日确定一应流程都已经打通走顺,心情很是愉快,这才带了葛青疏来看。其中,自然也有他新官上任,要拿出些举措来折服部下的心思。
但赵瑄有些得意的神情,随即变成了诧异。
在他眼前,葛青疏站在编纺器械前头看了看,啧啧地赞道:“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双绞编了吧?听说这样编出的毛毡,毡料有点过于紧实了,不够蓬松,所以保暖上头就稍微差了点,好在牢靠的很。这样的毡料,放到中都,怕不得值二十贯?”
赵瑄越听他说,嘴张得越大。待到葛青疏开始点评毛料的特点,张口闭口横向如何,纵向如何,赵瑄的嘴已经张得足够塞进整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