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人,虽说把住了汉贼不两立的大义,却全不晓事,乃至于无能。
因其言必称大义,所以很容易挟裹军民的情绪,急速提升自家的地位。又因其无能,所以把极难的恢复大业看得极简单,于是轻佻决断,最终不得尺寸之敌,徒然竭民力,耗国用,乱人心。便如一手推动开禧北伐的韩侂胄是也。
这种人,因为史相爷的大力肃清,在大宋官场上的数量也很少了。
自从开禧北伐失败之后,江南废池乔木,犹厌言兵,主战潮流本就削弱很多。如今在官场上主战之人,大都是第三种。
第三种人,便如李珏和应纯之这样,试图依靠主战的立场引人注目,进而作政治投机,以求有利于自身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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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看来,主战派的声音再怎么削弱,也不可能没有。而自己只要占据其中相当地位,待得南北局势稍有变化,怎也少不了出将入相。
谁能想到,如今临安朝堂上到处都是主和派。有些曾经激烈主战之人为了那点好处,连装都不装了!
开什么玩笑?女真人虽然完了,继之而起的周国公郭宁也不是好相与的。一个上承后周的北方强国肇建,这代表什么,谁还不懂?群臣们怎不替赵官家想想?这么大的威胁,都看不见吗?
好吧好吧,威胁什么的,行在的贵人们既然不在乎,我们又何必在乎。
但是朝堂衮衮诸公忽然就不谈恢复河山了,我们这些在边疆用事之臣怎么办?
发现朝堂上局势丕变以后,李珏和应纯之两人焦躁异常,往来致书联系,信使往来奔走如走马灯一般。待到两人各自向临安打探了风色,书信的内容也愈来愈真挚,愈来愈绝望。
定海军的使者把史相的儿子和侄儿都打了,还差点打死,这都没让史相奋发一下!他老人家显然已经拿定主意了,我俩人怎么办?仕途还能耽搁几年?
难道真就放弃了过去那么多年积累的名望,安心拿着走私商人给的好处,就这么做完一任边疆的重臣?
可恨的是,钱拿得也不算多……至少不如贾涉的十分之一啊!贾涉起了豪奢的大宅院,还养了好几个有名的戏班子,谁看了不羡慕?
这两个月里,贾涉和他身边的走私商贾们势头越来越盛。李珏和应纯之都是官场老手,能敏锐地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他们知道,这些人已经开始不把地方官员看在眼里了。
这样下去,不仅仕途不妙,钱途不妙,手里的权力也有点失去价值的意思……那样的话,人生还有什么盼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人比人气死人。自家过得再怎么不快,终究是读书人出身,走的是官场正途,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一份俸禄总是有的。
倒是史相门下新招揽的恶狗,本来预备用来唬吓强邻;现在这恶狗眼看着连狗粮都吃不到了,他才是最着急的!
想到这里,两人俱都盯住了杨友。
李珏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两声:“好吧,就算贾涉是蛀虫吧。杨统制,你偷偷摸摸地约了我们到扬州,莫非是想劝我们与你联名上表,恳请朝廷除虫去秽?你可知道,这两个月里,真州军民鼓噪抱怨贵军扰乱地方的文书仿佛雪片,你若生事,事就来找你,你可别随意攀扯我们两个。”
杨友看看李珏,再看看应纯之,厉声道:“我要做的事情,由不得两位。你们在旁看着,做个见证就好。”
“你要做什么?”
“我要杀了贾涉!”
李珏和应纯之吓得一跳八丈高,没口子喝道:“你发什么疯!你开什么玩笑!你吃错了什么药?你想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