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很多投靠大周的蒙古人干脆不再以放牧为业,转而去编羊毛毡子赚钱了,日子过得还不错。
这是蒙古人传统的手艺,比起汉儿一点不差。有些蒙古人用烙铁在毛毡上烙烫出栩栩如生的图案,卖价比寻常毛毡翻倍都不止。
当然,有蒙古人去从事手工业,也有汉人依托军堡开辟牧场的。毕竟那么多驻军的饮食穿着,都离不开北疆北地所产的肉、奶、毛皮。有几处官督商办的牧场经营得特别好,产出能大量出售。
比如去年起,在中都和天津府大量铺货的奶酪,便是北疆所产。出资入股相关牧场的武人个个都有分红,人人眉开眼笑。
今年以来,中都路很多将校都试图往草原上插一手,也有人找时青一起的。奈何时青的家底都已经投去了海上,他家的大娘子天天晚上点着蜡烛看海图,算着自家跟船货物到了哪里,实在没法两头兼顾。
草原上的利益从来就只那么些,唯独在大周朝治下,因为草原和中原的巨量商业交换,利益产出得到了极大提升。
大周对草原的控制,由此不同于汉时单纯的军事扫荡,不同于唐时驱使外族胡人为边将。这个武人政权清楚地知道武人需要什么,所以毫无顾忌地把军事、政治和经济利益捆绑在一起,用利益使汉人在草原牢牢地扎根下来。
数年来,大周在草原稳扎稳打,进展看似不快,但每一步踏稳,便再也没有人能将他们挪开。
时青抵达的驻地,位于野狐岭后方的深山巨壑间。
旧日金军的驻地已经成了废墟,周军新建的营地地势更高,也更险要,但却不足以容纳大军。好在时青所部就是来搞工程的,抵达之后立刻展开了工作,从平整地面到夯筑壕、墙,连续几日都忙的鸡飞狗跳。
他们扩建营地的数日里,好几支兵马从后方开过来驻扎。时青估摸着,从乌沙堡到后方的百里地界,连同辅兵在内,大约驻扎了超过两万人。
这样规模的jūn_duì ,已经足够深入草原,进行大范围的扫荡和歼灭了。能参与这样的军事行动,进驻军营的各路兵将都显得激动,连带着时青部下的辅兵们也情绪高亢。
为了让士卒们放松些,各部都减少了训练,给他们轮流放假,不过将士们在这荒山野岭没什么可消遣的,放假以后或者在营帐里睡觉养神,或者组成小队,轮番除去打猎或钓鱼。
辅兵们的待遇自不能和正兵相比,但时青很能体会将士们的心情,也给辅兵们放了假,允许他们轮番休息。
至于时青自己,他若空闲了,每天都在看书。书有两种,一种是天津府军校专门发给高级军官的教材,另一种则是他的叔父时全给他准备的经、史等书。
时全是正经的读书人,现在山东统军司里担任经历官,给侄子推荐的书籍自然是好的。不过时青日常看的,还是以教材为主。
他估摸着,自己不会再参与什么大战,但是就算统领辅兵,也有很多学问值得去研究。
特别是他担任通州防御使以后,每天都要带着一大群部属,现场指挥物资转运。这种事情他以前只靠指手画脚,把部属催的到处奔走,后来学得多了,才晓得进、缴、存、该的门道,摸清怎么调度,才能获得最高的效率。
甚至修桥补路,也是有道理的。不同的地形、不同的土质、不同的气候环境下,夯土怎么排布,积水怎么流出都有讲究。
时青以前在泰山里头疯狂地修建寨子对抗金军,对此很有心得。经刘二祖的推荐,他口述过一篇讲述心得的文章,经人润色以后,被收纳进了军校的教材。
军校的教材,是由元帅府统一编撰的,文章被纳入教材,算得上极大的荣誉。谁能想到,一个出身草莽的武人还能靠文字功夫扬名于万众之间呢?时青为此得意了很长一段时间,还特意出重金,请了邢州宁晋县的高手匠人把文章刻了版,藏在家里。
得意过后,他又觉得,自己成了有名人物,更万万不能丢自家脸面,其它该学的东西也得学好了。终究还有二十年军旅生涯呢,就算不上阵搏杀,也可以稳步走到更高的位置。、
地位高了,好处就更多。时青不算是特别贪婪的人,而且也知进退。喝兵血的事情真要掉脑袋,他绝不会做的。但国朝愿意给的,也不拿白不拿。
说不定两三年后,能在海上添置一条船,在草原上再和人凑一片牧场?
这样的话,三个儿子长成了,便各自都有家业……想想都叫人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