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俊文一直侧耳听着。
在崔俊文身后,则有通译低声传话,把他们的言语立刻译成汉家言语,让坐在崔俊文对面的尹昌听得懂。
尹昌似笑非笑,既不惊讶,也不显得害怕。到通译说完,他才问道:“也就是说,贵国在礼成港的官员崔滋,与开城那边某个大人物私下联系,要动用倭人取我性命?”
“没错。”
崔俊文连连点头:“不瞒尹公,这阵子,我高丽国内的局势颇有些紧张。但我崔某人当年和贵国的李郎中曾有约定,必定保得贵国之人平安。所以尹公放心,我保你无事。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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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前探身,恳切地道:“足下来此的目的,也该让我知道才好。我心里有底,才能帮助足下趋利避害。”
那两个探子里较精细的一个,已经发现尹昌此行真没带多少随身武力。船队再怎么庞大,水手再怎么凶悍,毕竟上不了岸。光靠几十个护卫,几百个乱七八糟的伙计,谁也翻不了风浪。
他也注意到,那些账房、伙计之类,显然经受过军事训练。但这反而显得尹昌有点心虚露怯,非得拿人凑数壮胆。看来,这个被大周皇帝贬官罢职的人物,真没什么实力可言。
如此一来,崔俊文与尹昌说话的时候,胆子便大了很多,在顶着李云的名头拉关系之后,言语中又带了点点威吓的意思。
这等若是在说,这会儿高丽国的有力人物,全都另有关注的重点。你老人家若没什么硬背景、大生意,就在礼成港碧澜亭老实待着,不要乱说乱动,安心赚点小钱就好。
这建议倒也不坏。可惜尹昌就没想过老实待着,他还偏要赶到开城去。
“哈哈,哈哈……”
尹昌笑了起来。
“崔将军,我和大周的左右司李郎中,也是有交情的!我也不瞒你,尹某人好好的南京留守做不成,本来统兵数万的方镇大帅,却沦落到贵国,与商贾为伍……日子已经这么惨了,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谋一点富贵。”
“什么富贵?多大的富贵?”崔俊文有些警惕地追问。
“一点点!一点点富贵!”
尹昌从袖子里取出一本薄薄簿册,放到崔俊文身前:“我随行的人员,码头旁边已经四五波人偷偷觑看过啦。随行的物资,他们一时还探查不清楚。不过那里头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这是清单。崔将军,我会在高丽国做什么,你一看便知。”
崔俊文低头看了半晌,脸色变得古怪。
“开封宣德门外高台的搭建范式?可供凭栏俯眺的飞桥露梯,做了一丈长的模型?各种门楼、彩旗、彩灯的材料?还有……嘶……上等精制的马球球杆?比赛时穿着的皮甲?马匹所披挂的五色彩练?还有配套的笙管弦乐、赌筹博具?这么多?”
“怎么样?”尹昌矜持地拍一拍簿册:“我在开封有点小小产业,有些前后跑腿的人。他们专门负责铺陈各种灯会年节、相扑杂技乃至蹴鞠、马球的场面,便是两三万人聚集,都能安排得既热闹稳妥,也富丽堂皇。几年下来,这份产业在山东、中都等地都有名气,替人办一次集会,不难赚他个几百上千贯。嗯,这一次邀请我们操办的集会,就在贵国。”
“难不成……”
尹昌笑道:“贵国的高官贵胄们酷爱马球,是赫赫有名的。再过几天,贵国的国都开城,将有一场盛大的马球比赛。比赛延续十日,至少数十队人代表朝野各方参加,据说贵国的国王、相国,都会全程观看。我尹某人和部下们……便为操持这场大赛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