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朴的部落酋长为此大怒,而质朴的蛮族部落自有发泄酋长怒火的手段。
罕秃忽抵达这个营盘时,只见札剌亦儿人用草皮和桦树皮围城的营盘外围几乎全都被推倒。巴儿忽惕人从四面冲进营盘里,沿着道路奔跑杀戮。
营盘深处,札剌亦儿人最后的残部还在抵抗,急促的武器碰撞声和彼此怒骂声清晰地传到外界。营盘较外围处,则有很多老人、女人和小孩也和巴儿忽惕人死拼。
但他们的力气太弱,又远不如巴儿忽惕人凶蛮,所以任何抵抗都被粉碎。而巴儿忽惕人只凭着少量铁刀和石斧、木棍之类武器,杀人宛若杀鸡屠狗。
罕秃忽抵达营盘的时候,太阳即将下山,天空中残留着的红色云霞,正如遍布营盘的浓重血污一般。罕秃忽的身边全都是尸体,有些尸体温度犹在,血管还抽搐着,将血液从伤口里滋滋地挤压而出。
热血喷溅,化作温热的血雾,罕秃忽一路走过,血雾沾到了他的脸上和身上。
罕秃忽四处看着,营盘里也到处都是尸体。陆续有札剌亦儿人跪下投降,可林中人杀得兴起了,没有人理会,仍然狂乱地挥着刀猛杀。
一个作蒙古十夫长模样的札剌亦儿人肚子被捅穿了。他在地上的血污中挣扎着,每爬一步,都有肠子和内脏流淌出来,在身后拖成了长长一条。有个巴儿忽惕人大步过来,那十夫长哀号着,请求饶命。
可惜无知和野蛮,就是林中人最大的特长。
巴儿忽惕人挥动手里的长刀。
长刀的质量不好,刀锋钝得不成样子,所以与其说砍进脖颈,不如说是砸进脖颈。而且一下没能砸断,巴儿忽惕人又挥刀砸了第二下、第三下。隔着数丈远,罕秃忽都仿佛听到颈骨被反复敲碎的咔嚓声,他看到那个十夫长两眼圆睁着,脑袋滚落下来。
“这些野人,怎么敢!那是也克蒙古兀鲁思的十夫长!”罕秃忽身后有个拔都儿愤怒地道。
罕秃忽倒不愤怒。
他这几年见识了许多蒙古本部千户们彼此倾轧,眼前这些草原别部杀来杀去算得什么?
死一个十夫长,更不是问题。
如果在两年前,一个蒙古十夫长的性命值得一百条,一千条异族的性命。何况许多札剌亦儿人是乞颜部的孛斡勒,那就是家养的狗啊。其中获得十夫长身份的人,说不定比寻常的蒙古十夫长还尊贵些。
但现在情况变了。
为了督促康里人、伯牙吾人和钦察人为大汗作战,大蒙古国可以毫不犹豫地把草原东部的好些尼伦蒙古部落当作外族,放纵岳里帖木尔之流带着西域的jūn_duì 去杀戮他们。既然如此,家养的狗又如何?
成吉思汗需要最勇敢最凶残的狗,需要每一条狗都奋勇向前,为大蒙古国去流血,去死。无论是考虑草原的承载能力,还是考虑汉儿们诱战的意图,这个时间很快就要来了。
因为此前被招募的林中人与周军会战时死伤惨重,别勒古台很是担忧,怀疑巴儿忽惕人会不愿意为他继续作战。
但可笑的是,就在这时,林中部落自家发了蛮劲,把本来可以协助他们落脚的札剌亦儿人杀尽……尼伦蒙古的本部都没多少余粮了,没了熟悉本地情形的人帮助,林中部落又怎可能在这里顺利越冬?
响应别勒古台的命令,把更多部落民投入到南下作战中去,就成了唯一的选择。为此,送掉一个已经被拆分零碎的札剌亦儿人部落,根本不值一提。
面对着仍未结束的屠杀,罕秃忽猛然感受到了草原所蕴含的巨大力量。
他也强烈的相信,这屠杀正是长生天对成吉思汗的庇佑,代表着成吉思汗将能从草原上榨取更多力量,形成不可阻挡的洪流倾泻向南方的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