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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士绅(1 / 2)

北方各省,因为去年一整年的监察御史,闹腾得不行,春二月的省试更是腾笼换鸟,使得官场大变。


根据吏部的保守估计,北方九省,除去绥远外,其余八省一府,官缺达到了四成,几乎颠覆了整个朝廷统治。


去年、今年两拨省试,再加上提拔举人为官,才勉强稳住了地方,没有出现什么差错。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北方各省官场为一新,执行政令的力度也就加强。


当然,这只是皇帝的以为,实际上对于官吏们来说,他们本以为绍武皇帝会萧规曹随,结果却来真的。


大明制度在这,凡事就怕认真。


由此一来,一个个自然就听话认真起来。


减租减息之策在,北方施行顺利。


而顺利的基础,除了官场上的刷新外,现实的基础也很重要——缺人。


战乱、旱灾、瘟疫,导致北方各省民不聊生,户口损失十之六七,地主们甚至缺乏佃户种田。


因为荒地那么多,朝廷免税多年,许多人自耕农选择开荒,从而导致农村用工荒。


这种情况下,减租减息自然就顺理成章,阻力甚少。


不过,全国一盘棋,北方开始了,南方自然就避免不了。


最为顺利不外乎湖广两省,江西、安徽、江苏、浙江四省,更是阻力不大。


因为富饶的缘故,人口滋生极快,什么东西一旦多了就不值钱,更何况人口了。


南方生存压力就极大,读书人的压力也大。


例如,浙江读书人多,就多出师爷;江西则多算命账房;南直隶二省,则文风昌盛,许多人则为清客幕僚。


福建就不用说了,八山一水一分田,习惯下跑海商,下南洋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北方田租基本在五成左右,而在南方,则丧心病狂的达到了七成乃至于八成。


固然有南方双季稻的原因,但地主们的贪婪仍旧令人发指。


顾炎武直言:“吴中之民有地者什一(十分之一),为人佃作者什九(十分之九)……而私租重者至一石二、三斗,少者亦七、八斗。佃人竭一岁之力,粪壅工作,一亩之费可一缗,而收之所得不过数斗,至有今日完租而明日乞贷者。”


今日交完租,明天就得上地主家借贷。


再加上高昂的利息,从而令佃户世世代代难以逃脱。


所以,当减租减息传到南方时,遭到了大部分地主的抵制。


田租不得超过三成,利息不得超过三成,不然三代不得参加科举。


这等于是活活挖去他们的利益,怎是一个沸腾了得。


浙江绍兴,张家。


张家在绍兴大为有名,其族居在投醪河两岸,宗族超过百户,加上仆役,达到数千人之多。


投醪河西通府河,南连庙河,在流经绍兴府学宫后折了一个大湾,张家在嘉靖二十一年,集体出资,将这个大湾给拉平,成为了张家的内河。


其豪富,令绍兴侧目。


张岱闲散着长发,穿着宽松的襕袍,脚上是木屐,悠闲得看着书,别提多美了。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四老爷——”


张岱头都不用抬,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幼弟张岷来了。


“脚步匆忙,这是怎么了?”


三十来岁的张岷倒是气喘吁吁,看着兄长一副闲适的模样,不由得笑道:“两个儿子参加会试,你竟然毫不急切?”


“考不中,就再试呗!”张岱摇摇头:“他们还年轻,再试一两次也无妨。”


“看你脚步匆匆,肯定不是关心侄子,你来作甚?”


“东西二张议事,父亲让我来请你呢!”


张岷没好气道。


“有父亲在,要我去做什么,还不如看书呢!”张岱这才扭过头来,摆摆手。


“兄长,这可由不得你。”张岷一屁股坐下:“事关整个宗族大事,但凡成年男丁,都要在祠堂商议,这可是族长的话。”


“那么多人,能商量个什么?”


张岱无奈,只能放下书。


“换双鞋!”张岷无奈:“虽然是走个过场,但到底是要出人的,公议嘛!”


随后,兄弟二人来到了祠堂。


绍兴张氏之发达,在祠堂上就能看得分明。


祠堂占地十余亩,大小十余殿,供奉着几百年来的祖先,光是祭田,就超过了五百亩。


由此,足以容纳上千人聚集。


兄弟二人赶来时,已经是遍地是人,但是没几个喧闹的,基本是一脸肃静。


张岱高祖父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曾祖父是隆庆五年的状元,祖父是万历二十三年的进士,叔祖父是万历四十一年进士。


只有父亲张耀芳和他比较丢人,只是举人出身。


也正是祖上如此厉害,他们的位置在前列。


六十岁的张耀芳坐在主位,见到两个儿子来了,眼神不善地盯着张岱。


后者只能讨饶,才作罢。


其叔祖父张汝懋如今已然致仕,七十来岁的年纪高坐,对于张岱笑了笑,他已经成了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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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等了半个时辰,所有的人都到齐了。


张汝懋这才开口道:“今天我要说下减租减息的事,去年朝廷颁发谕旨,要求地方减租减息,不得超过三成。”


“此乃仁政,大明上下谁敢言否?”


“老夫为子孙计,早就改变租赁,但还是有些人,不守规矩。”


说着,他双目圆睁,在孙子的搀扶下,高声道:“若是被人举报了去,子孙三代不得科考,为了些许的蝇头小利,就自子孙亲朋而不顾,真应该把心挖了去喂狗。”


“你自己也就罢了,这可是坏了咱们张氏的名声,到时候如何婚嫁?”


“祖宗辛苦积攒的声望,可不能被毁了。”


“及今日起,谁要是再违背法令,就逐出张家,不列族谱——”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逐出张家,没有了宗族的照应,求学,做生意,乃至于婚丧嫁娶,都会受到极多的影响,甚至会跌落至奴仆。


族中进士举人不胜枚举,就连知府都不敢放肆,这么多的好处,谁想离开?


张岱则将纸扇拍手,赞叹道:“叔祖这一招高明,为了张家的声望,些许的小利可要不得。”


张岷则轻声道:“是高明,但对某些人来说,这可是受苦。”


“在浙江,咱们张家顾及声望,收了租金都是五成,中规中矩,少了两成,可就没了近一半的收益,可不得难受。”


张岱闻言,为之一愣。


像他这样的大户人家,光是凭借着张家的声望,就能赚起大量的钱财,租金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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