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大同府。
在前朝时,大同隶属于宣大总督管辖,是护卫北京城的第一道防线,所以宣大总督是第一任总督。
随着绍武中兴,草原的威胁日渐降低,宣大总督被废,大同镇变为大同府,而宣府则隶属于河北省。
在明初,代王就藩大同,防御蒙古,大同城就是徐达亲自所建,可谓是雄伟。
当然了,大同最耀眼的时候是在北魏,其为都城,后在辽、金,为其西京。
历史上的云中、雁门,就是在此。
大明数百府,像大同这样的数朝国都,也算寥寥无几了。
作为山西的最北面,大同府北为绥远,东为河北宣镇,是漠南草原入关的第一道口。
同时,大同府也是边贸的重要节点。
去往绥远,漠北,大同也是第一站。
正是如此,大同府的人口近些年来不断增长,已逾百万,下辖十二县,成为了山西仅次于太原的第二府,可谓是长城明珠。
夏日炎炎,天气越热,但大同府的商人就愈多。
人头攒动,流通着大量的财富。
在大同府城外数里,一座车站已经矗立,其占地十余亩,在整个大同府格外的显眼。
宝日蹲在城外,身上的蒙古袍早就脱下,被包袱包裹着背在身上,身上只穿了一件麻衣。
大颗的汗珠在他黢黑的脸上流淌着,他只能顶着包袱站在毒日下,四处张望着。
他并非不想乘凉,但这里的木棚都是有主的,才来大同府两三天,根本就没资格去。
况且,他也不想去乘凉。
因为在这块土坡下,是最近的位置。
此时他犹如一个嗷嗷待乳的羊羔,祈求着母羊的喂养而不得。
“宝日,喝水。”
这时候,一个大汉走了过来,身上穿着短衫,却说着蒙古话:“热不热?”
“不热,在家里放羊的时候,天天要这么晒呢,草原上可没有地方躲。”
宝日拿过羊皮囊,喝了一口,吧唧了下嘴唇,犹豫了下,然后又大口的畅饮起来。
“哲布大哥,这水怎么有点咸?你加了盐了?”
宝日的眼眸中,满是不可思议。
“没错。”哲布点点头,咧嘴笑道,看着宝日红彤彤的脸蛋:“在大同,盐很便宜的。”
“你晒了那么久,如果不补充点盐的话,很快就会中暑的。”
“真好。”宝日眼眸中满是开心。
哲布看着这位十六岁的堂弟,也不由得被他带笑了:“大同府的盐很便宜,只要十文一斤,在绥远怕是要二三十文吧!”
“是的。”宝日点点头,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愤恨:“要二十文,而一头羊羔也不过百文钱呢,牲畜要吃盐,人也要吃,贵着咧。”
“出关嘛,奸商就是这样。”
哲布叹道。
“是的。”宝日握紧拳头,昂首道:“哥,你教我汉话吧。”
“怎么,你也想留在汉地?”
哲布肯定地问道。
“汉地比草原好。”宝日情绪低沉道:“去年草原上又闹起了白灾,家里死了一半的羊,所以我才过来投奔您,找一份活计吃饭。”
“汉地再不济,也冻不死人。”
“我想留在汉地发财,听说在这里走路都能捡到钱呢。”
哲布摸了摸其脑袋,叹了口气。
他环顾附近,在这片山坡下,等活的汉子不下三百人,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竖起耳朵听着声响。
而在这些人之中,最少有一半是蒙古人。
随着边贸的繁荣,吸引了大量的商人来到大同府,他们随时准备北上草原,这时候就需要大量的护卫保护。
蒙古人又能做向导,骑术还不错,自然是最适合的人选,也备受商人们的喜爱。
于是,在大同府外,就自发地形成了大大小小七八个市场,商队也喜欢来这里挑人了。
至于蒙古人?
在绥远设省,并入大明后,大量的jūn_duì 、汉民,商人们涌入,导致边疆危清解除,所以对于蒙古人南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上千里的长城,缺口不止一处,大军很难翻过,而个人翻越就很简单了。
草原上一遭灾,牧民们就会翻阅长城在大同府讨饭吃。
无论是做短工,帮工,或者护卫,都不会缺饭吃的,大同的机会比草原多太多。
哲布在两三年前就到了大同府。
要过饭,割过麦,喂过羊,翻过地,靠着一份份的短工,终于在大同混了下来,如今靠着给商人们做护卫为生。
他的梦想是等积攒住钱了,就在归化城开个铺子过日子。
“哥,我还是搞不懂。”
顶着烈日,宝日不解道:“如果要护卫,肯定是信得过的人,商人们怎么会找陌生人?”
“草原上,就算是亲兄弟,也会因为一个女人翻脸呢。”
“人家商队自然是有自己人。”
哲布解释道:“但草原上更危险,所以需要在大同再招些人手,多者几十人,小的几个。”
“到时候不仅能够多个向导通译,还能搬货,赶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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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哲布无奈道:“最关键的是,咱们便宜。”
“正经的护卫,一个月没两三块银圆,根本就去不了草原,而咱们按天算,只要三十文,最多不过五十文,便宜的很。”
“且,咱们死了就死了,大不了出个凉席裹着下葬,护卫死了可得抚恤呢……”
宝日点点头,原来护卫那么赚钱:“哥,我想去做护卫。”
“等你学会汉话再说吧。”
哲布没好气道。
“招工了!招工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所有人都昏昏欲睡时,几个大汉敲着锣,不断地吆喝着。
他们牵着马,腰间挎着刀,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看着就不好惹。
宝日畏惧地退了两步,然后才哲布的鼓励下,才迈出第一步。
可惜,他虽然距离最近,但后面一窝蜂赶来的汉子,却毫不犹豫的挤走了他。
很快,十来个人就被挑走了。
再之后,又来了几支人,挑走了二三十个,直到黄昏才结束。
宝日从满脸期望到最后落寞而归。
他不是没有希望,只是瘦弱了些,又太年轻,比起那些膀大腰圆的汉子差了许多。
“别灰心。”哲布却丝毫不以为意:“等等就习惯了,天底下没那么容易的事。”
又过了两三日,市场上的汉子减少了些许,但商人们却也越来越少了,许多人脸上挂着失望。
哲布和宝日住在窝棚中,满脸的惆怅。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处缓坡地,比邻一条小河。
许多南下的蒙古汉子只能在地面挖下几尺,再搭建个木棚,摆上一张床,一个灶台,就算是屋子了。
春天南下,秋天回家。
这是他们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