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入了夏。
首辅阎应元年逾七十,上书乞骸骨。
照例是不准的。
三次后,皇帝才允下。
旋即,皇帝以其辅政有功为由,赐其江阴子,食邑五百石。
按照惯例,次辅递进,故而郑森在送别阎应元时,就格外的尊重。
他与皇帝同年,已然六十一,这个年龄已经不小了。
阎应元老家在通州,几乎是一天即至,故而东西早就运送了,人则徘徊了几天,干脆利落而去。
他当然明白,臣子最忌讳的就是恋权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阎公!”郑森举起酒杯:“同僚多年,在下在您身上着实学了不少,请满饮此杯!”
“老夫这点微末本事,谈不上学这个字!!”阎应元叹了口气:
“在京数十年,骤然归乡,一时间竟然有些近乡情怯了!”
郑森安抚了几句,然后二人对坐亭中,饮起茶来。
“暹罗一事,对朝廷固然有好处,但莫要太冲动了。”
阎应元低声道:“某也是回去后,心有余悸,着实不应该允诺大方了,养大了陛下的胃口!”
“在下也是!”郑森附和道:“但暹罗夹在缅甸和卫国之间,陛下怕是早就有所准备,故而对于朝廷来说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说着,他苦笑起来:“且如今陛下驭国日久,谁敢对着干,还不如顺水推舟呢!”
阎应元沉默了。
他又何尝不知。
这些年来的首辅生涯,他虽然享受着巨大的权力,但心中仍旧胆颤心惊。
因为他发觉,自己这个首辅几个无法拒绝皇帝的任何行为,只能同意或者事后弥补而已。
皇权就是如此。
哪怕再平庸的皇帝,一旦享国日久,不知不觉就树立了权威。
通俗来说,朝廷上的文武都是皇帝录取的,谁敢妄言反对?
“尽力地为!”阎应元眼皮一抬,沉声道:“身在内阁,自然就担起天下众生的责任……”
言罢,他就换了话题,聊起内阁事。
按照几十年的分部惯例,首辅掌握民、财、户三部,手握经济命脉,财政大权,谁也不敢放肆。
也是如此,首辅对于新一年的预算,具有极大的话语权。
郑森一五一十地请教着。
目送其离去,郑森这才缓缓回家。
马车上,他就已经想着安排阎应元的家事:“其长子为知府,可升迁,次子……”
这是潜规则了。
替前辈安排家事,后辈自然也会给他安排。
回府后不久,一些门生故吏迫不及待地纷纷上门,帖子都放了几箩筐。
郑森谁也不见,唯独见了施琅和陈永华二人。
施琅为汀州伯,而陈永华得其举荐,已然跃居一省按察使,是他门生故吏中最为突出之人。
施琅比郑森还大三岁,故而早就致仕,在水师之中威望卓着,但面对郑森那阴沉的脸,立马就怯了几分。
“福建闹饥荒,我郑家竟然谋大利,是不是水师也参与其中了?”
施琅忙起身低头:“郑公,我绝对未出手,闽省也是我的乡梓。岂会赚这等脏心钱……”
“哼,最好没有!”郑森耷拉着眼皮,显然并不信他。
不过他到底是没有深究,留了几分薄面在。
“复甫,听说汝父卧病在床?”
郑森面色关切。
陈永华之父陈鼎,可是他的至交。
“葵相,家父怕是时日无多了!”
陈永华面露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