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默了半个呼吸后,带队的明军百户举起了手,顿时间,他周围的骑兵纷纷松开手指,刹那间,支支重箭漫天飞舞,带着破空之声飞了过去,靠着骑兵们强大的臂力,几乎磨平了与吕宋国营寨内步弓的差距,一时间,营内哀嚎声不绝于耳。
这数十名明军骑兵在距离营垒还有近百步外停了下来,跟呆在原地的队友汇合到了一起,然后整个骑兵就像是一张网一样缓缓展开,将营垒牢牢锁死在里边。
这些明军的脸上挂满了冷漠的肃杀之色,在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不再是人类的情感,更多的是残酷与冰冷。
“这就是明军的骑兵吗?”
大王子看着那一匹匹神俊非凡的骏马,心里忍不住惊叹着,这些马匹一看就是精挑细选的优良品种,不仅毛皮油光发亮,而且肌肉饱满充盈,吕宋国作为岛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优良马种,举止动作也能看出是经历了严格训练的,而那些骑兵所散发出的杀伐之气更让人侧目。
但他面上却没有流露出来,而是极为平静地说道:“可惜,骑兵不能攻坚啊。”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面对两万多人的营寨,明军竟然留了几百名骑兵监视后,其余四千多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绕了过去。
这一下,马上就让军营中炸了锅。
他们想过很多种可能。
明军不战自退,明军给他们的水源下毒,甚至明军可能会靠着火炮的优势,强行进行攻坚。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明军竟然.饶了过去。
天上有几只乌鸦在“嘎嘎”的嘲笑着他们,明军就这样当他们不存在一样,从丘陵营寨的侧面绕了过去。
可这么一绕,直接就让吕宋军内部产生了极其巨大的分歧。
因为北面,不仅仅是王都的方向,也是他们补给线的方向。
说的难听一些,老国王可以死,甚至死了更好,但他们的补给线断了,那大家伙可就都得饿死了。
但是理论上,明军绕过了吕宋军的营寨,自己的补给线,也断掉了。
这也是为什么在冷兵器时代,战争中很少会绕过坚城的原因。
不是脑子里塞得都是石头,硬要付出巨大代价去啃,而是不能把补给线暴露给敌人继续前进。
张巡守睢阳,就是这个道理。
而南北朝的时候,刘义隆元嘉北伐失败,被拓跋焘一路反推到长江边上,为何北魏还是没坚持多久就撤兵了?原因还不是凭借骑兵大集群的优势绕过了很多坚城,但最后靠着抢掠,无法维持补给,深入敌后太远,后方的补给线也经常被掐断。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
可对于眼下的明军来说,却不太一样,因为他们人数少,也代表着需要吃饭的嘴少,补给压力小,而且他们占据了战场上的主动权,又是在异国他乡作战,可以很方便地因粮于敌,最起码劫掠后方吕宋人之前沿途设置的补给站,都够明军用一阵子了。
反观这些吕宋人,补给线被掐断,两万多张嘴要吃饭,随军携带的粮食,能坚持几天?
那么吕宋人可不可以像明军一样因粮于敌呢?
也不行。
因为明军可以向北,他们如果不想跟明军野战,只能向南,可南面就是他娘的马尼拉了啊!
马尼拉倒是有很多粮食,可人家一样有完整的防御工事啊!
明军绕到了北面三十里处安营扎寨,同时派出小股部队搜集粮食,而吕宋人当了几天缩头乌龟,但随着粮食的减少,军营中开始了配给制,可粮食配给制,却直接引发了剧烈的内部矛盾,因为这两万人里,有一万多人是大王子的部队,而还有几千人,则是收拢过来的溃兵。
按理说,若是名将带兵,那么这时候,就是靠着公平分配,乃至于严于律己,嗯,就是自己少吃饭跟士卒同甘共苦,然后激起大家的同仇敌忾,来收拢军心,再试图野战的时候了。
可是吕宋国没有什么名将,在这种时刻,反而上演了最真实的派系之争。
这些溃兵本来就被明军打怕了,又遭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再加上明明是人数优势,却始终缩在营寨里,连一雪前耻的心气,都被消磨殆尽。
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发生了,在一天夜里,吕宋军的营寨,发生了营啸。
营啸,也就是炸营,军营是地道的肃杀之地,这些败军之将吃不饱穿不暖,提心吊胆过日子,精神压抑可想而知,这时候的吕宋军,很多人都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谁也不知道这一晚的营啸是怎么发生的,事实上,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可能只是一个士兵做噩梦的尖叫,就可以引爆营中歇斯底里的疯狂气氛,士兵们彻底彻底摆脱了严苛军纪的束缚,在混乱中互相残杀,更有人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一夜过后,吕宋军的营寨系统,出现了大规模的瘫痪,大量的死伤者在地上哀嚎,更有相当多的士兵趁着夜色和混乱,逃离了这里。
这不奇怪,哪怕是大王子的部队,从本质上来讲,也是以奴隶兵为主的,面对着获得自由的机会,只要没有太多的妻女牵挂,正常人都会做出这种选择。
而离此不远的明军所等待的,正是吕宋人自乱阵脚,让他们的王八壳子露出破绽。
由于明军的骑兵始终保持着对吕宋军营寨的监视,所以明军很快就获悉了这里的情况,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迅速集结部队开始南下。
三十里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对于明军,也就是半天行军的工夫,到了正午时分,就抵达了吕宋军的营寨,而此时吕宋人才刚刚手忙脚乱的完成了初步整顿。
明军埋锅造饭,吃饱饭后,一点都不耽误,马上就开始了攻坚。
看起来场面滑稽,但事实就是,四千明军,对着依旧还有一万多人的营寨,发起了进攻。
明军携带的轻型野战炮没几门,但此时依旧是火力全开,掩护着步兵的冲锋。
两军很快开始了短兵相接,刀枪剑戟碰撞的清脆金鸣声络绎不绝。
在明军的突然猛扑下,刚从营啸中恢复过来的吕宋国的jūn_duì 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吕宋国的jūn_duì 虽然人多,但是论单兵作战素质,却是差了明军一大筹,更何况,他们在火器上也是处于劣势的,所以在明军集团冲击之下,顿时被冲垮了阵线。
事实上,在这样的战争中,人数优势已经失去了作用,在狭窄的地区,人数再多,也挡不住密集的火铳方阵的弹雨屠戮,最多只能靠着人肉盾牌延缓一些被射杀的速度罢了。
而明军的炮兵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对着吕宋国的营墙一通狂轰滥炸,将附近的运兵通道夷为废墟。
“给我反击!”
督战的吕宋国大王子看着一边倒的屠戮,顿时有些心惊。
其实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还算是不错的,否则的话,换做胆量不行的,见了这般场景,说不得早就晕厥了过去。
伴随着大王子的命令,吕宋国的部队开始进行反击,但是,他们反击的力度实在是太弱了,几乎是刚冒出头,就遭遇到明军的迎头痛击。
这些吕宋国的士兵,在这种情形之下,完全是束手无策。
前面的人溃退下来想要逃跑,但是人挤着人,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逃脱,而且他们的屁股后面也跟着明军的追兵。
“嗖!”
一枝利箭破空而来,钉在了距离吕宋国将领不足一尺的墙面上,箭杆深深地陷入了厚厚的木板之中,这让正在指挥士兵向前冲锋的将领心里一紧。
而这只是战场的一个缩影,明军在火器威力、弓弩精准度、单兵战斗力、组织配合能力等方面,几乎都是压倒性的优势,四千来人的明军,一口气就催垮了丘陵下的几乎所有分寨,方才停了下来。
而且,人少的明军并没有任何接受俘虏的打算,这让原本还打算投降的吕宋国土着们心里升腾起了一股绝望之意。
这股绝望之意迅速蔓延,最后传递到每一个吕宋国士兵心里,使得他们的胆气更为萎靡。
有的时候战争就是这样,在对待战斗意志远不如自己的敌人时,对敌人的残忍,不仅不会激起反抗之心,反而会让胆怯者愈发胆怯,甚至面对残酷的场景,丧失战斗意愿。
“啊啊……”
“嘭嘭嘭……”
一时间,哀嚎声与怒吼声不停的传遍了整座战场,浓浓的血雾,夹杂着残肢断臂,不断的在战场上飘舞,浓郁的血腥味令人窒息。
明军的士兵们在一阵猛烈的冲击下,终于突破了敌军在丘陵下的防线,然后长驱直入,直接砍杀起吕宋国士兵来,在这种屠戮的氛围中,明军仿佛化身嗜血恶魔,疯狂的收割着人命。
在看台上观战的大王子目睹着眼前一切的发生,脸色铁青,但是他依然咬牙硬挺着,坚持着自己的决定,他要保持镇静,他要稳定军心,一旦主帅慌乱,输的不仅仅是颜面问题,更是士气,这对于接下来的战争十分不利。
可战争在很多时候,都不是人数的加减法,而是此消彼长的士气。
吕宋军开始了大规模的崩溃,明军放任了这些溃兵的离去,一路气势如虹,直接冲向丘陵上的主寨。
刀光剑影交错间,伴随着血肉横飞,惨叫声、呻吟声,此起彼伏。
“噗呲.”
“砰!砰!砰!”
明军火铳手的铳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带走一名名吕宋国士兵的性命。
明军步兵的集群突击同样有着高超的杀戮效率,一杆杆长矛捅入敌人的身体里,将一具具尸体挑起,最后再抛弃在地上,留下一堆血淋淋的尸体。
“快!快跑啊”
此时此刻,哪怕是大王子的最嫡系部队,也终于清楚地认识到眼前的对手了,对手不是人,而是一群凶狠、残暴、嗜血的狼群,他们开始了疯狂逃窜,想要脱离这群恶狼的追杀可惜这些逃窜的土着们很快就被明军追上了,在明军步兵战卒的砍劈下,这些试图逃跑的吕宋国士兵,一个个倒地身亡。
在付出了一定的伤亡后,明军占据绝对优势的部队,成功突破敌人的外围阵型,然后一窝蜂涌入了吕宋国的主寨大营内。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在短暂交锋之后,明军占据了上风,这些仅存的敌人也在奋力反抗,试图将明军赶下去,但结局却依旧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已经打出气势的明军,战力太强大了,他们拥有绝对的实力碾压敌人。
仅仅半个时辰后,这些敌人就彻底失去了任何有组织的抵抗,除了一些零星反抗的小喽啰,其余人等基本上都被斩杀殆尽,只剩下那些吕宋国的士兵在地面上痛苦的呻吟,然后被补上一刀。
而吕宋国的大王子,在犹豫是否要自杀的时候,被直接俘虏,五花大绑地捆到了朱有爋等明军将领面前。
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摆在他们眼前,吕宋国彻底输了。
一旁观战的明军将领笑道:“好久没遇到这么弱的敌人了,真是扫兴。”
一名千户道:“末将倒是觉得很爽快,他娘的!简直就是来找死。”
朱有爋则是打量了被俘虏的大王子片刻,想了想道:“先去给三宝太监汇报,告诉他,敌人不肯投降,所以我们已经击溃了所有来犯的敌人,俘虏实在是太多,漫山遍野都是,抓不过来,请求增援人手帮忙看管俘虏。”
当明军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后,剩下的事情,似乎也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
吕宋国的国王被迫签下了城下之盟,签署了《明吕友好通商航海契约》,向大明无条件称臣纳贡,同时正式割让了马尼拉港给大明,而值得一提的是,吕宋国的王子,也被带到了大明当国子监的留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