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人事日新
“末将韩果,见过李开府。开府时誉亦多有闻,此番能够追从开府奔赴北州,心中实感荣幸,此去任事若有不足之处,还请开府不吝赐教!”
李泰一行刚刚北上刚刚抵达洛水东岸的石堡防城时,后路又有一队人马追赶上来,为首是一名身形健壮的中年胡将,行入近前便向李泰叉手见礼并自报家门。
之前李穆便几向台府进言希望能解事归府,趁着此番东魏再将攻来之际,宇文泰便也决定将这心腹将领召回,取代李穆担任东夏州刺史的便是这个韩果。
李泰大队人马在乡里每天便要消耗不菲的粮草,自然越早赴镇越好,便也没有特意等待韩果同行,只留下口信请他速速北进。
“韩将军不必多礼,你进事多年、阅历丰富,主上特意着你同往,想必也是为的让我得有先事的智者可以仰仗。赐教实不敢当,少壮自当多劳,盼望能与将军推心置腹、共造功事。”
韩果同样也是武川镇人,曾经担任过贺拔岳的帐内亲信,论及资历自是远胜李泰,今次接替李穆出任东夏州刺史,官职上来说并不算是李泰的下属,只不过东夏州军事也要受李泰节制,也算是宇文泰给李泰安排的一个经验丰富的稳重副手,故而李泰对其人也要以礼相待。
他见韩果一行不过几十员众,想来是为了追赶自己一行而轻装简从,于是便又笑语道:“为了不误行期,人马不可暂顿于途,我会着员接应韩将军所部后师。”
“后师?没有啊,卑职旧领河东乡曲俱留彼境,唯此几十家奴追从赴镇。”
韩果闻言后先是愣了一愣,旋即便又连忙回答道。
李泰听到这一回答也是有些意外,很快便意识到韩果这样的情况大概才算是正常的,而他之前所接触的豪强军头、包括他自己多是部曲众多,才算是世道中的另类。
乱世之中虽然豪强军头林立,但终究还是出身和处境都无出奇的一般人才是最多的。
诸如韩果本身就是因为少壮骁勇而被贺拔岳招为帐内,大概也没有多少部曲族众,势力自是远远不及宇文泰、独孤信等本就拥有许多部曲人马的豪酋。
或许其人在关中征战多年也积攒下一批士伍奴仆,不过大统九年一场战事必也死伤惨重。
李泰见多了动辄拥有数百上千部曲的乡豪与将领,下意识便以为韩果混了这么多年,起码也得有着上千部曲私兵,老实说这想法是有点何不食肉糜了。
事实上想要长时间的维持一支可观的私兵队伍,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而且也并非所有人都像李泰这样怀有着坚定的的卢之志,像若干惠就乐得将部曲安排六军之中,既给部下们安排一个官职,同时也增强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力。
一些长时间得不到地方官职的镇将,由于没有途径插手地方资源的分配,不得不将部曲散入州郡成为编户之民,通过编户均田才能养活部曲。
既然韩果并无后路人马,一行人便继续上路,李泰安排韩果共自己亲兵队伍同行,顺便在途中询问一下河东方面的最新情势。
韩果旧任河东郡守,近日才从河东被调回,对彼处情况自然是了解的,讲到这个问题却是不甚乐观,开口便叹息道:“彼处惊闻东贼将至,群情恐惧,逃亡成风,民户多向关内、豫西等诸地游荡,能够安守于乡者尚且不足十之二三……”
战争对民生的摧残无疑是巨大的,避祸求生乃是人的本能,不过听韩果所说战争还未正式打响、河东境内已经是如此的混乱,也难说是不是刻意为之。
河东势力投靠西魏,自然不是因为宇文泰长得好看,一方面是元魏法统的号召力,另一方面便是基于乡土利益的考量。
就李泰所接触的这些河东时流,诸如柳敏、薛慎等等,他们虽然是霸府属臣,但在内心里对乡土利益的考量仍然摆在了霸府利益的前面。
像是柳敏之前跟李泰一起惹了祸而被遣返乡里,招募乡兵的同时还在负责盐引制度的推行,这件事就进行的不太顺利,虽然河东盐输入关西已经是通过盐引进行统筹了,但往其他地方却仍然不受管制。
虽然这也跟西魏本身的疆土范围有关,但也体现出霸府对于河东这些把持盐利的豪强们管束能力仍然非常有限。这还仅仅只是利益上的一点小纠纷,如果上升到更高的层面,那无疑会令信任成本更高。
眼下大战在即,韩果这个在镇数年的太守却被霸府召回转任别处,姑且不论霸府是存着怎样的计量,单单这件事本身所传递出的讯息就有点耐人寻味。
如果能够通过东魏的军事压力将更多的河东人口引入关内,既能直接增强霸府本身,又能相应的削弱这些河东豪族的乡土势力,从而加强对河东的控制。
不过眼下李泰倒也无暇为河东百姓的命运长作感慨,沿着洛水一路加快行程。
韩果作为武川宿将,本身也是精熟军务,最让李泰感到惊叹的,就是此人对于地理环境的记忆深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其之前曾沿洛水一线出入陕北,故而对于沿途山水地势俱能如数家珍,哪怕数年时间过去了,讲到桥梁道路仍能如数家珍,简直就像是一个人肉导航。
不过由于洛水沿岸在李泰近年经营之下而大有改观,所以韩果每每所言也颇多出错,让其人略感尴尬,但同时又忍不住一脸钦佩的对李泰说道:“难怪主上要对李开府委以大用,此乡旧年凡所在任文武之众,多是碌碌无为,每每秩满也难播福治中。李开府治荒成邑,民生兴旺,实在是让人大感惊奇啊!”
李泰倒是不敢自夸自己是什么治世能臣,但也要看跟谁比,跟这些热衷破坏而建设无能的北镇武人们相比,他可真就是太全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