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随口作答两句,然后便也不理会那名兵长反应,径直转身返回了帐中,而其徒众们则都紧紧把守在营帐门前,面对那些手持刀杖、全副武装的甲卒们全无惧色。
“放肆!真是贼胆包天,竟敢如此……”
那兵长见状更怒,因此人说的太过狂妄,让他下意识就认为不是真的,当即便要下令将对方大加惩罚,但却被旁边一名老卒眼疾手快的给拉了下来。
“队主请息怒,的确有闻营奴中有这样一位人物,是故司徒公高敖曹族侄,名为高乐。旧年他族亲长高仲密西投,他知情未报才被惩罚,高王因其族功臣门户怜惜不杀,只是发作士伍营奴。”
老卒将兵长拉到一边去后小声说道:“若真是这人,队主还是不要招惹微妙。他族势虽然不比旧年雄壮,但总还有旧情照顾,犯下那种大罪仍然不死,说不巧哪日便会离开奴营……”
那兵长听到这话后,虽然心中仍然有些不甘,但也只能恨恨点头,渤海高氏终究是河北汉人豪强的代表,在军中也颇多故旧,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时的意气给自己招惹一个仇怨隐患。
类似的事情也只是此间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小插曲,这里营地虽然仍存,但所积储的物资却早被征调一空,全凭左近郡县官府周济一些库余的陈谷烂糠才得勉强糊口。但哪怕是这种粗劣的食料,也都做不到每天都有供给。
数千名壮年士伍衣食不继,就连生存都快要成为一个问题,若不再加以妥善解决,那绝对是要出大问题的。因此留守此间的官员这段时间里也都频频奏告晋阳霸府,希望霸府能够注意并解决这一问题。
似乎是连番奏告终于有了效果,这一天留守晋阳的太师厍狄干终于来到了晋祠,但他主要的意图似乎也并非解决这里的问题,面对此间官员的诉苦陈述未置一词,只是下令尽快彻查此间还有多少壮力可用。
一番审查之后很快便有了结果,刨除老弱病残等真正难以役使者,此间还可征发调用的壮力士伍还有三千多人。
这个结果自然让厍狄干颇为不满,他还记得之前将这些士伍调离晋阳时足有近万卒众,却没想到短短半个多月的光景便折损如此严重。
不过他也来不及细究人员折损的问题,反正这些士伍本就无足怜惜,因此便下令尽快将能作调度的士伍征发整编起来,留待他自别处返回后一并带回晋阳。
当这一情况传入营地中时,此间众士伍们也都惊慌不定。他们如今的境况已经是岌岌可危、艰难无比,任何一丁点微小的改变如果不是好的,都极有可能让他们遭受灭顶之灾。
留守此间的官军对厍狄干这一命令也都有些茫然不知为何,自然懒得再向这些士伍解释,只是粗暴的将诸营还能行动的人员向一处驱赶。
这当中自然少不了打骂等惩罚羞辱,许多亲友手足也都无奈的被分开。哪怕这些士伍们并不清楚此去为何,但眼见到留下的皆是老弱病残,也都明白这些人是被抛弃了,只能留在这里等死。
纵然悲痛不甘,但面对那些全副武装、饮食充足的官军,他们这些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士伍们也根本就无力反抗,只能任由驱逐着离开晋祠大营,往晋阳方向而去。
此时晋阳城南侧也已经化身成为一个硕大的军营,场面之大不逊于高王大军出征迁徙。而随着向此聚拢的人员越多,各种传言也都喧嚣尘上。
抛开各种过于荒诞的不说,眼下群众认可度最高的便是西朝大军来攻晋阳、试图围魏救赵来逼退高王入寇其国的大军。故而晋阳留守人马只要能够打退这一支实力不强的西朝贼军,便是大功一桩,待到高王凯旋后必然会大加奖赏。
当然这只是比较正面的说法,负面的流言也有,诸如高王早已经战败于河东,西朝大军也已经杀入晋阳并且攻战宫苑,现今国中只是扫地为兵、背水一战,如果不能战胜,那么他们这些人都将被西军格杀勿论!
这流言有一点没说错,那就是厍狄干真的在扫地为兵,晋阳周边几十里内凡能在近日完成征调的人马,全都被他聚拢到了晋阳城外,使得此间可用之兵足足增加了两万余众,哪怕用人去填都足以将贼军所占据的两处宫苑和西山采石道填的满坑满谷!
在人员卒力充足的情况下,厍狄干先着令分发一批器杖给这些新征调来的人马,然后便迫不及待的向晋阳宫发起了新一波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