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坂原上传来的骚乱声早将九曲城中的守军惊醒,原本已经解甲入眠的李远也连忙再起身披甲、登上城头,瞪大眼望向城外骚乱传来的方向。
听到各种战斗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李远心中也是惊疑不定。
看这架势,似乎是援军到来,正在攻打敌军防线。但西魏诸军之间自有彼此联络与传递信息的方法与信号,南面虽然骚乱声不断,但却一直没有相应的旗鼓和烽火信号出现,这就让人无从判断敌我。
可如果不是援军抵达的话,难道只是敌军自导自演?那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莫非是伪造一个自乱阵脚的假象诱使守军出击突围?
若真如此的话,那敌军主将可真是个大聪明。战争本来就是高强度、充满危险的行为,身在其中的将士们本身就承受着极大的压力,所以须得严明的纪律加以控制和约束。
尤其是在夜晚之中,营禁执行的多么严格都尤恐不及。即便是有什么夜战计划,也只会集中在精锐部伍之中。但今骚乱却已经将近蔓延到整个九曲地带,且各处发生的混乱轻重程度不同,明显不是什么有预谋有组织的行动。
李远绞尽脑汁也无法确定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有伤在身的怡峰这会儿也登上城头,看到这幅情景同样也有些傻眼。莫非他们是遇到了什么路见不平的好汉,看不惯敌军恃强凌弱所以出击助战?
但无论真实情况如何,眼下可以确定的是敌军骚乱正在逐渐扩大,尤其是九曲城西的地带,那或惨烈或激昂的嘶吼声完全不像是伪装的。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九曲城东相对比较寂静,尤其是敌军设置在东面第一曲坂上的进攻战线、以及后方的九曲故城之间的大本营中仍是灯火通明,视野所见敌军仍然集结调度有度,所受到的骚乱影响非常有限。
“无论如何,敌阵溃乱都是一个难得的良机,若不趁此出击一阵,待到天明敌营自固,恐怕悔之晚矣!”
李远在经过一番思索权衡之后,还是决定不能错过这一机会,打算派遣精锐部伍出击一阵。
趁着西曲上敌营正乱,无暇关注城中守军动向,李远便挑选五百名部曲精锐,着令他们换上东军戎袍并旗令诸物,彼此交战多年,此一类的缴获自然不缺。
当这些精卒们换上东军袍服伪装之后,便沿着侧面城墙以绳梯出城,准备趁乱夜斫敌营,当然不是分散在坂原之间的那些小营地,而是敌方中军大营。李远更与这些部曲们约定,一旦斫营得见成效,即刻便放火为号,他将再率城中将士尽数出城与敌交战。
且不说城中李远等人对于这一情况的不明所以,城外大营中可朱浑元对此同样有些惊疑不解:“这究竟是贼军哪部?若其关西后师来援,何以潜进下游惑敌?若是尹川人马,为何从上游进攻?”
当然,他不是没有想过尹川敌军翻越熊耳山赶来救援九曲城的可能。但是这条路线沟岭崎区蜿蜒,难容大部人马通过,即便来援必然也是数量不多的轻锐之众。
可是西面各个防线营垒接连传来溃败消息,那些溃退将士们归营之后各自描述敌军的威勐神勇,虽然难免是有刻意夸大以期减免罪责之嫌,但接连拔营这一事实也显示出这一支敌军当真战力惊人,表现不像是一支轻锐奇兵。
不过可朱浑元用兵本就稳重周详,西面诸营各守要地,本就是为了给城中守军制造压力并且阻抗西面或会出现的敌方援军,虽然布置了数千兵众,但真正核心还是他本部大营中上万将士。只要此间战线不溃败,那对敌军的攻势便仍然不会受到大的影响。
所以他便着令众将士固守此间大营,前方战败逃回的将士们则就暂时引至别营安置下来,不与中军大营混处。同时他还派遣一千名精骑巡游于洛水河谷之间,以确保敌军一旦趁乱突围出逃,也能及时察觉并发起进攻,尽可能多的杀伤敌军。
西曲坂原上,当从韦法保口中得知他们竟然一鼓作气的杀至九曲城下时,李泰的心情一时间也是既喜且惊。有的时候人的潜力如何真是不好预估,当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的去做某件事的时候,所爆发出的能量与达成的效果就连自己都要大吃一惊!
“快、快点燃烽火,告知城中消息!”
最开始的时候他是为了掩人耳目,之后则是杀得兴起完全忘了这一茬,这会儿才想起来应该通知城中,于是便忙不迭下令道。
随着烽火升起,城中顿时响起了一连串的欢呼声,李远等守城将士们终于确定真是援军抵达。得知自己等人并非惨遭抛弃、坐困愁城的孤军,城中上下群情振奋,很快便又派出使者来与援军进行沟通。
九曲城中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可朱浑元的警觉,他亲率一队精锐亲兵们登临东曲塬顶阵线以监察敌军动态。
在大营南侧的别营中,自前线溃败下来的将士们皆被安置于此。他们这些人亲眼见到交战敌军的惊人战斗力,跑的慢一些的都已经被敌军无情斩杀,慌慌张张的退逃至此,仍自有些惊魂未定,在此间留守将士的喝令之下才勉强有所约束,但因被隔离在大营之外,情绪仍然不免惊季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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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准我等入营?敌军强大,趁夜斫营,我等也奋勇交战,却要收你等躲藏在后的闲卒欺压,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