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王仍自述说着他的计划:“淮北新败之后,天下震惊,民众不安。我非贪恋权位,但当此时节的确是一动不如一静。张缵入代恐难更改,但却仍可补救。故而近日与京中亲党计议,且以我兄出任湘州以继张缵,待我兄入州之后再因故留之不遣,其人纵然入境,我也绝不与之交接州务,以待时变!”
不得不说这计划还是比较精明,而且他们兄弟也的确是这么操作的。首先作态接受雍州被夺的事实,顺势提出以湘州交换,以萧詧之兄河东王萧誉担任湘州刺史,这在南梁的政治生态中也是非常正常的情况。
如此一来,萧誉不入州交接州务,张缵便不能离开。而萧誉入州之后,又可以将张缵扣留州境之内。历史上,他们兄弟就是以此将张缵玩弄于鼓掌之中,以至于湘东王萧绎插手之后,仍然没能从萧詧手中夺去襄阳,张缵这个雍州刺史到死也没能正式上任。
所以之前萧詧讲起被夺职时,李泰最开始大感惊诧,因为在他印象中,萧詧似乎一直都控制住襄阳,直至投靠西魏,便是因为他一时间忘了张缵这个被他们叔侄三人当皮球一样从长沙踢到江陵再到襄阳的活宝。
听到岳阳王这会儿便表露出据州不去的想法,李泰也不由得暗叹一声南梁北伐战败之后,其内外国事基本上已经失控了,而侯景的折腾则加速了这一进程且加剧了一系列的恶果。
羊鸦仁在不作请示的情况下私自放弃重镇悬瓠,侯景数百残兵便轻易进据寿阳,这尚可以说是受大军新败、人心惊摇所致。但萧誉、萧詧兄弟俩违反朝廷章制、串联互保权势,则就说明南梁最核心的矛盾裂痕已经是显现出来了。
不过这对李泰而言自然是一大喜事,萧詧为了自保必然会引用一切可作引用的力量,当然也包括了他这个敌国大将。
虽然他们兄弟已经有了拖延自保的计划,但也只是通过程序上的纠缠来阻挠其事,仍需要足够的实力来应对之后的变故。
所谓的以待时变,估计就是如果接下来没有发生什么有利于他们兄弟的变化,他们可能就要撸起袖子干起来了。
无论是出于未来对整个江汉地区的攻略,还是眼下这汉水商路的利益,李泰当然都不能视而不见,并且可以趁机做进一步的人事安排以增强对襄阳的影响。
略作沉吟后,他便又说道:“我虽然异国之人,但与大王之间的交情却不受国界之限。更何况如今所共营的事业也牵涉诸多远近之人的生机,岂可尽付予表里不一的奸徒手中!大王仍然忠君体国、藏锋不用,但我却并无这样的顾忌。若那张缵敢入此境,我必使其有来无回!”
“多谢伯山你仗义慰我,但张缵终究是宗家近亲,若非逼不得已,我亦不忍害之。更何况,其与江陵府主交情颇深,若是遇害于此境中,更给了江陵干扰我州务的借口。他在事居上、在户居长,本就盛气凌人,近期不宜给他借题发挥的机会。”
岳阳王闻言后便摇了摇头,显然仍未有足够的信心去迎接更大的挑战,还是希望能够继续安心发展一下自己的势力。尤其有了汉水这条利益不菲的黄金水道,让他所掌握的人事资源增长迅勐。
“但是大王益我良多,前事不言,单就眼下这数万石粮货便大解燃眉之急。如今大王遇困,我实在不忍袖手旁观。”
李泰又说道:“既然险计暂不可为,那么不妨堂皇用计。我在蔡阳郡内沿沘水创立城戍设防,驻扎一部精兵于此,与襄阳一水之隔,大王但有所需,一纸即可召来。届时再与大王聚会议事时,也能方便许多。”
蔡阳郡地处襄阳的东北方位,本是此境蛮酋携部投靠西魏,西魏也因此占领了一部分土地并设立南雍州。但是这些蛮部离附不定,就像今年李泰整顿州务的时候,便不乏蛮酋直接率部脱离了荆州统治、流窜他方。
所以李泰也早想在此境内直接驻扎人马,将这一片领地实际控制起来,只不过之前担心此举或会引起岳阳王的警惕和抵触,如今有了这么一个好理由,顺势便提了出来。
岳阳王听到这话后顿时也大喜过望,如此一来既能获得李泰的jūn_duì 就近的支持,而且还能借此宣扬夸大雍州所面临的边患问题,通敌自守同时又养寇自重,边镇这点伎俩手段算是让他玩明白了。
双方达成这一共识之后便愉快告别,李泰直接带着一支运粮的船队北上归镇,并且尽快安排部将率领人马南下筑城,为进一步的浑水摸鱼踏出实质性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