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亨则又开口道:“韦主簿似是新入江陵,如若仍然无处投奔,不如同某等一起出迎邵陵大王?湘东大王有言将置王湘州,届时开府治民亦需才力,某等本就大王故属,随从同往亦是应有之义……”
韦鼎闻言后先是略作沉吟,旋即便歉然说道:“今番入城是有亲故需访,之前便遣奴相告、不可失约,只能有负许参军相请了。”
许亨等人闻言后,不免面露失望之色,但也知人各有志、不便强求,再加上同行的湘东王下属已经忍不住发声催促了,于是便也只能遗憾告辞。
韦鼎站在街上望着这一群人离去的背影,神情变幻几番,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再疾行几步追上来,示意许亨靠近自己然后小声道:“湘东素来不以德义称,此行也未必能得善果,许参军等既出,便不需再作归想,北去为吉!”
许亨听到这话后不由得愣了一愣,再见韦鼎一脸严肃的神情,于是便重重的点头然后才又上路。
因为未得湘东王的明确指令,前往沔北的使者宗懔一行也不敢直接便返回江陵,在抵达两国边境所在的石城时便干脆停了下来,任由魏人如何催促,只是不肯动身离境。
就这样厚着脸皮拖延数日,一直到了二月下旬,湘东王派来迎接的使员才终于来到了石城。
彼此汇合之后,他们才终于从护送至此的魏军那里接过邵陵王。因有湘东王的叮嘱,几名心腹也未敢直接在石城境内便下手毒杀邵陵王,以免再给魏人插手和大肆宣扬的机会。
许亨等几名邵陵王故吏自然第一时间便想侍从邵陵王,但他们的请求却并未获允。来自江陵的湘东王府卫队将邵陵王团团保卫起来,完全不让其他人靠近并与邵陵王交谈。
一行人上路行进一天之后,便抵达了竟陵郡境内。明明再行不远便可入城住宿,但安排行程的湘东王心腹却坚持露宿于野。
到了第二天一早,有兵卒进入邵陵王的营帐中,旋即便大声呼喊道:“大王服毒自尽了!”
营地内众人闻讯赶来,便见到邵陵王横卧帐内,口鼻都沁出黑红的血迹,而且脸色铁青,早已经气绝多时。
“大王、大王怎么会自尽?”
许亨等故吏们见状后自是震惊不已,想要冲到帐内去仔细查探一番,但结果却被湘东王府卫兵们用兵器格挡在外。
一名湘东王心腹大声说道:“方今家国遭难,内外多事,正是国中忠义之士上下一心、兴复社稷之时!湘东大王握命军府,聚众定乱,凡忠义勇力之辈无不授以重用!
邵陵王才性猥琐、劣迹斑斑,于宗家有罪无功,因其宗属近亲,湘东大王一再恕之,今又赎之外邦、授以州任,但邵陵王终究不能情同大义、辜负恩授,畏罪自尽,自弃弃人,死不足惜!
大王有令,如此罔顾家国危难、怙恶不悛之徒,当弃之于野,岂可再费家国赙资以葬!”
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听到这话后心中哪还不知真实情况如何。而许亨等邵陵王故吏这会儿也明白过来,湘东王派遣他们过来,只是要让他们这些故吏亲眼见证邵陵王遭此天人共弃的下场。
来日若有什么有关此事的流言传出,自然唯他们是问。而他们这些故吏亲眼见证邵陵王的死亡也不加收殓,自然也更印证了邵陵王死不足惜!
毒杀邵陵王之后,一行人便打点行装继续上路,邵陵王的尸体则直接遗弃于此、无人收殓,而许亨等故吏们则又以失佐之罪锁拿押回江陵问罪。
许亨虽非南国耆老,但也少有才名,深得南阳刘之遴等赏识看重,因此在江陵也是不乏亲友旧识。有人见其遭受如此冤枉而心生不忍,索性便在途中趁着守卫失察不备而悄悄将之放走。
虽然得了自由,但许亨一时间也不知将要何往,脑海中再想起之前韦鼎的临别赠言,于是便又徒步返回邵陵王被毒杀弃尸处,用枯草编成草毡,裹着邵陵王的尸体,一路嚎哭着沿汉水向北而行,直往梁王萧詧所坐镇的襄阳而去。
梁王萧詧本就危机感十足,虽然背后有沔北的李泰作为靠山,但也唯恐湘东王派兵袭击襄阳,因此在襄阳南面布置了许多城戍耳目作为警戒。
许亨如此北行两日之后,便被襄阳斥候发现,入前盘问一番后,便连忙将这一消息向襄阳汇报,与此同时又护送许亨和邵陵王的尸体一路返回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