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归彦被那刀身抽打的连连惨叫乞饶,单看皇帝铁青的脸色,也能感受到皇帝眼下的羞恼。这事换了一般人恐怕都不好消化,更不要说素来以刚强暴躁而着称的皇帝陛下。
自从拥父兄基业而创建北齐以来,几次御驾亲征,尤其是对塞北柔然、突厥等强族的作战胜利,乃是齐主高洋最值得称夸的赫赫武功。
不说外人如何对此极尽褒扬称颂,高洋自己内心对此也是引以为傲、颇有自矜,所以近年来渐渐滋生骄慢,对国中军政大事都不如往年那般勤勉用心。
就拿过去这一系列的战事来说,虽然河洛方面前胜后负、波折横生,但还有一场与突厥的交战胜利可作遮羞,让人聊以自慰。
可现在西魏的李伯山同样也大破突厥、甚至还收斩突厥首领木杆可汗,而且还是在河洛方面强迫北齐妥协罢兵之后,转回头返回关中先定内乱、后创奇功。仅仅只是一场战事,便取得了高洋数次出塞都没有达成的壮功!
这对本就心思敏感、自尊心强烈的高洋来说,不啻于一场赤裸裸的羞辱。而更加难以让人接受的是,当别人亲自出塞斩杀突厥可汗的时候,他还在这里跟个顽童一般乐呵呵的玩这些杀胡游戏,这更让高洋羞愤的一时间都难以面对自己。
作为始作俑者的高归彦,这会儿自然是免不了要承受高洋的迁怒。他此刻满心的羞愤与落差,又哪里还顾得上高归彦同族长辈的身份,刀脊不断的抽落下来,高归彦身上的衣袍都被刀刃割裂抽烂。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臣冤枉、臣冤枉……真正有罪的,是、是去岁出击突厥的那些将士,是他们啊!”
高归彦这会儿为了活命,只能将皇帝的怒火转移到别人身上去,忍着身上的剧痛连连呼喊道:“是、是上党王等,他们纵敌……羌贼交战河洛已经力疲,所以才不惜拜求我国罢兵以自去,其国纷乱、无力击强,一定是、一定是上党王等虽然重创突厥,但却不肯继续追杀,才使突厥西逃,为羌贼所得!”
高洋听到这话后,眸光顿时一凝,旋即便也皱眉思索起来,顾不上再去抽打高归彦。
高归彦眼见此言凑效,便又连忙说道:“陛下几番征讨,突厥早已损伤惨重、不复强盛,如此遂为羌贼所趁。如人食饼,前九入腹,后一而足,功不在后而在于前啊!陛下击贼已经积功过八,前事诸将但能进二,事不必就于羌贼,我国可得全功!”
“来人,速、速去!召、不,速擒阿七、薛孤延入宫,速去!”
因为听信了高归彦所言,高洋心内自是愤懑不已,甚至都不愿称呼前事诸将官爵,当即便大声喝令道。而他自然也没有了游戏的兴致,当即便着令起驾返回晋阳宫,临行前并下令将此游苑拆除,凡所参与督造的官吏尽数发配甲坊为奴。
至于平秦王高归彦,则因为向高洋提供了一个新奇的辩解角度,所以暂时免于遭罚,仍可随驾归宫。
高洋当然清楚高归彦作此言论的心理,不会被其轻易糊弄住。可问题是,他也需要这样一套说辞来维持其塞外一系列战果的庄严性和含金量。
否则西朝李伯山首次出击便擒杀突厥可汗,而他连年出塞竟无如此辉煌战绩,如此对比之下,他又如何自处、何以慑人?
只不过上党王高涣凯旋之后已在年初前往邺城,而薛孤延则在肆州刺史任上,两人都不是能够召之转瞬即至。当高洋返回晋阳宫时,因为无处迁怒,心中便不免仍是积满愤懑。
原本这一情报是沿着特殊的情报渠道快速的送达晋阳,可是由于高洋对此难以置信而连连召见接触相关情报之人加以垂询确认,使得此事也在晋阳小范围的传播开来。
晋阳的权贵大臣们大体也都明白皇帝的秉性风格,略微能够猜到皇帝得知此事后是何感受,因恐皇帝气急失控,故而平原王段韶、侍中赵彦深等几名重臣便都忙不迭来到晋阳宫外求见。
听到几员重臣宫外求见,高洋的心情更加恶劣,但在沉吟一番后,还是着员将他们引入进来。
待到几人趋行登殿,高洋垂眼望着段韶,语调不善的沉声道:“王急急入见,是欲嘲我?”
段韶闻言后连忙摇头,旋即便又说道:“陛下立国以来,以强盛为体,以正直为用,不臣者必讨之,煌煌武功,四邻为慑。西贼所守本就困蹇之业,地狭民弱、壮气难申,是故以巧以媚、以悦四邻。突厥之与羌虏,旧久为盟,之前更是相约犯我。